“容藩之故不必多虑。学生只有一句话:远水难救近火,远水难解近渴。除了播迁湖广的圣驾,其余乱世妖孽,不可不察。”
杨展心中却又一动,再沉吟着问道:
“世子若不伪,西川局面又当如何?”
“樊督远在叙永,督师王公殁于遵义仁怀,如今诸镇分守四方,互不相能,督、抚亦无能为掌控诸镇,这世子在侧,敢于直面达虏,倒是不可小视。”
“邛州不远,须当遣人前往面晤,识其真伪为何。尤其这位姓赵的护驾总镇,即便世子为真,恐亦为其所恃。”
杨展终于抚须点头:
“嗯,此事我自有道理。回头草一封书信,致信邛州总镇及……蜀藩世子,不,致意蜀藩世子,责其邛州总镇擅离汛地,此间若有情弊,其人必惊慌失措。”
“善,此计大妙。其人有弊,心虚之下,眉邛唇齿,势必托庇于勋公帐下。”
杨展点点头,对于吴养瑚先生的深体己心感到满意,接着又道:
“信使派个妥当人,正好观望一番所谓蜀世子到底如何。”
“学生动笔起草,勋公阅后钤印即可。”
杨朗思索一番道:
“还是我自己动笔吧。为使之人须得妥帖,先生以为何人可往?”
“勋公,若要下书,乃先礼后兵之策,不便随意差遣部将,学生正有一人举荐,可否?”
“嘿呀,你就说罢,养瑚先生与我怎还客气起来,你们这些读书人啊……但说无妨。”
“世家子弟费密,家学甚笃,多曾往来蜀藩府中。正可为使,顺带探视、致意蜀藩。”
“哦?适才毛阳寨陪我们过目检视库藏的那个少年人。”
“正是。”
“好,就是他了。”
一行人正行经一处茶肆,一群乡民、皂吏、兵丁、行脚等各色人等,正围着轩敞处听书,精彩处不时叫起好来。
那说书人嗓音清亮、吐字清晰,字字句句传入外面的杨展一行人耳中,令他本已纾解的心绪又不爽利起来:
“这位赵爷,正是子龙再世,正神上身。你说怎个是再世?”
“不是赵子龙转世,赵四爷的真神怎能上身?是不是噻?”
“怎么不是张三爷上身?是不是噻?”
“怎么不是关二爷上身?是不是……”
听众起哄:“是了是了,你赶紧嗦!再水打烂脑阔!”
“那赵子龙身披亮银盔甲,背后八杆护背旗,手提长枪,有这么老长!胯下一匹白马,真格就是长坂坡救阿斗的啷个样子!”
“当先一枪,那大蚂蟥就被捅个对穿!”
“那杆丈八长枪一抡,横扫一片,再往前一扎,一扎一串,就与那田地里叉蛤蟆一般的!”
武艺过人的杨展耳目远胜常人,这番高谈阔论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说书人的各种自行演义先是令他不以为然地一声冷笑而置之,可被那一番绘声绘色的说书弄得总是在脑海里萦绕着一名英武的青年武将跃马长枪的形象,最终还是忍不住摇摇头,嗤之以鼻:
“呵……他是赵子龙,我还是杨家将呢!连特么地银盔银甲护背旗都出来了!不过又是先生所言之乱世妖孽。”
吴养瑚也是捻须微笑点头:
“勋公所言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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