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老牛”这时扮起无辜来了,停下手上的钢笔问起老队长来。
“有多少记多少,将工分扣除,剩下的记欠账,等老左回来拿钱抵账。”
老队长狠狠地瞪了“老牛”一眼,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如果左驼子拿不回钱呢?”
旁边一位愤愤不平的女社员又反问了一句。
“拿不回就一直挂着,直到他们家用工分或者钱将数补上!”
老队长看了左向阳一眼,小伙子虽然身体还没长完全,但已经牛高马大了,出起工来应该是个好劳动力。
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左向阳他爸每次去矿里拿回钱都没忘称个斤把糖或者拖一车煤矸石回来分给生产队的乡亲们,现在不过是矿里出了点问题,暂时没开工资而已,说不定他这次回来能拿回大把钱呢。
乡里乡亲的,谁也不想把事做绝。
朱国强除外。
一方面他认为自己是生产队唯一的大队干部,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这个生产队的主人,敢不听他的话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另一方面吴玉春虽然天天病恹恹的,但因为少晒太阳,长得细皮嫩肉的,让他垂涎了好多年,没想到她宁肯跟着那个死驼子又生了个女儿,却还是打死不让他沾下身。
自己身为大队干部,又健壮如牛,竟然给脸不要脸,能让她好过怎么对得起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顺的女社员同志?
真不知道父母曾经如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熬过来的。
左向阳看着母亲,眼睛里有点湿润。
“向阳,实在担不起别霸蛮,我们一箩箩抬回去。缨子,你看着这箩谷别让人家碰倒了,我和你大哥抬回去就来。”
吴玉春心疼地看着儿子,转头吩咐起还没满五岁的左红缨来。
“不用,妈,我挑得起,你拿着锄头就行。”
左向阳弯下身子钻到扁担下,一咬牙,颤颤巍巍地挑了起来。
“向阳,太重了,你放下,你还要长高,别把你压矮了。”
的确,生产队没几个高个子,说不定真和年龄还小时挑重担有关系。
“妈,没事的,你看我挑得起。”
说起来轻松,但每走一步都使出了吃奶的功。
好不容易挑回家,左向阳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完,打声招呼又跑回梯田去将剩余的辣椒地翻土浇水去了。
肆虐了一天的太阳瞪着猩红的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山后退去,或高或矮的土砖屋里都传出了白白的炊烟。
没放油,将锅底烧红后把切好的辣椒、豆角倒进去一顿翻炒传出的刺鼻的菜味呛得屋里的人咳声一片。
吴玉春没急着做菜,她带着小红缨细心地将舂好的大米中残余的谷壳拣出来。
今天晚上她得让全家人吃一顿饱饱的白米饭,一块红薯都不放。
左向阳都过了四十多年了还记得那段时间吃饭的经历。
一年到头很少有白米饭吃,大部分时间是吃红薯和土豆,有时也吃红豆和高粱,或者和菜叶一起煮的菜糊糊。
分粮后妈妈也是舍不得一顿全吃大米饭的,而在蒸红薯的锅上面用菜碗蒸一碗大米饭,出锅后用筷子划成四份。
他们三兄妹各占一份,妈妈和爸爸两个人分一份,就算那么少,他们还会夹一坨给小红缨。
老两口对这个晚来得女的宝贝女儿看得重。
左向阳每次都是看着饭碗里的白米饭,然后拼命地咽着红薯,想象着嘴里的红薯是白米饭才有顺利下喉。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但有管饱的白米饭吃,而且他爸爸还带回了一纸包油腻腻的猪头肉。
开洋荤呢!
“阳伢子,快别吃了,我看到朱国强背着枪带着两个基干民兵朝你家这边来了!”
左向阳才夹起一块猪头肉塞进嘴巴,正眯着眼回味呢,“吱哑”一声,门开了,“老牛”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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