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非收拾好背包,墩在桌子上,瞅着旁边如豆般的油灯发着呆:“等……你爸来接你的时候吧。”
“那就是下周?”
“嗯,下周。”
噗~
随着灯光化作一缕青烟,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时间跨过周六日,再次轮转到了周一。
小杨蜜在小卖店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他爸爸。
许非抱着背包缩在街对面的角落里,看着小杨蜜从早晨等到晚上,从期盼等到失落。
伴着漫天星辰,许非捂了捂怀里的包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转了出来。
看着满眼睡意却仍强自支撑的小杨蜜,许非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抱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从下周、下下周,一直到一个月,两个月。
每当放学的时候,小杨蜜都会在小卖店盘旋片刻。
那个塞满衣服的破旧背包就一直墩在书桌上。
他爸爸一直没来,许非也一直没走成。
贼是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尤其是马亮这种,扫街扒钱包的小毛贼。
在某天出门后,马亮便再也没有回来。
小杨蜜蹲坐在门口,从夕阳西下等到繁星满天,等到最后,她有点慌了。
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爸妈就像是今天这样,像往常一样出了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拎着个小油灯,小杨蜜游走在四九城的夜里。
她不敢走远,怕许非回来以后找不到她。
就像是个不停归巢的小鸟,噙着泪水,压着恐惧,一遍又一遍地行走在黑暗的四九城中。
临近清晨的时候,小丫头终于累倒在家门口。
“小姑娘,醒醒,醒醒……”
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阿姨,小杨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比对着手里的照片,再看看眼前这个脏乎乎的小孩,女警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小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东四街派出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人举报,说你和父母走丢了,你还记得家在哪吗?”
听到这,小杨蜜眼前一亮,拽着女警的袖子央求道:“阿姨,我想求你们找个人。”
“我和我哥哥走丢了,他叫马亮,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个灰白色的……”
小杨蜜话音一滞,在那女警身后不远处,是带着镣铐、被民警夹在中间的马亮。
视线交错,马亮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好像有话要说,可隔着人群,小杨蜜怎么也听不清。
马亮被判了,判了四年。
看守所里,许非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马甲,头发被剪成了二毫长的寸头。
在他面前,是一个留着马尾辫,手里举着话筒的女记者。
他不喜欢这个记者,因为他感觉这个人很假,总是端着,还总是问些戳自己心窝子的话。
她问:“你想见妹妹吗?”
“不想。”
“假如我们现在已经把她接过来了,你愿意见她吗?”
“不见。”
“我走了后,可能你四年都见不到妹妹了,你怕不怕她把你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你会不会把她忘了?”
许非沉默了,捂着脸蜷缩着,像是一条被人抽干了脊梁的老狗。
过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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