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的表演结束以后，在院长催促下意犹未尽的孩子们拖拖拉拉地到食堂享用简易的早餐。说是食堂，其实只是教堂式建筑内一间比较大的空旷房间。

在路明非的提议下，他们决定趁着大家用餐的间隙离开。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谁知道赌场有没有留下彼此的面部特征。要是因为自己而连累到普通人特别是孤儿院的孩子们，恐怕之后的往日余生里自责会伴随他们直到躺进坟墓化作尘土。

临走前老唐将楚子航递给他的一叠现金悄悄放进阁楼院长办公桌的抽屉里。老唐一边心怀感激一边说着白烂话，“希望这次安德鲁不要再乱拿人家的东西了。”

芬格尔总觉得眼前这一幕的既视感极强，楚子航仿佛散财童子，所到之处钞票丛生。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下辈子也要投胎选一户好的人家，这是他经常在古德里安教授的课程里看“闲书”学到的“知识”。都说要入乡随俗，既然学院一早就开始推行汉语，即使他芬格尔上课看与课程无关的书籍不小心被逮住也能理直气壮地回怼一句“我是为了未来的屠龙事业提前预习更好的融入人群中过去。”

……

“为什么还让他跟着我们？”副驾驶座上，芬格尔一边往嘴里丢着膨化零食一边嘟囔地问。

“报告队长，我还有用千万不要丢下我！”老唐边开车边琢磨着。

这群有着人皮异形的怪物固然实力可怖，但说到底他们甚至有着常人未曾拥有的善意，而且还对他有恩，不管是论心还是论迹老唐都没理由占了人家便宜就擦屁股走人，哪怕对方并不在意，那个叫楚子航的仁兄更是出手阔绰都不带眨眼的，但他至少得过自己心里的那关，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没用。

“我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周围的地形以及地下势力分布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找‘太子’意欲何为，但我发誓我绝不多问也不会多嘴，你们需要一个人肉导航。”他一本正经，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报答对方。

“在理。”路明非率先投了赞同一票，他可没忘记小魔鬼路鸣泽的话。说起来也算是见过许多次面、彼此已经认识的关系了，可他对路鸣泽的了解为零，对方每次出现所展示的手段，以及掌握的他所不了解的未知，都是一个谜。冥冥中他感觉到一层模糊的线索，线索的另一端连接着小魔鬼，可他看不见也摸不着。

“如果发生意外，你有能力自保吗？”楚子航冷冷地问。

“我说过我是敏捷型选手吧，论逃跑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老唐一拍胸脯打着包票很是自豪。

楚子航无视了他的担保，不回答便是他的回答，正如老唐所说的，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对这里环境了如指掌且信得过的指路人。

“我们从头开始复盘。”他将事情发生的时间点拉回昨天，“从医院遭遇那声枪响起，先后又出现‘恰奇’和被破坏的炼金矩阵。我们下意识把破坏炼金矩阵的人默认成已死亡的洛桑·卡尔，现在假设另一种可能，破坏炼金矩阵的是藏在暗面的‘第三者’。洛桑·卡尔手中的血清也是‘第三者’提供的。”

芬格尔稍加思索，“这个‘第三者’有没有可能是黑手党家族的某位成员？并非在地铁遇见的那种外围打手，而是家族内部、但又距离核心有一定阶层的外勤？”

“可洛桑的儿子，那个叫厚普的男孩，如果他没有说谎，洛桑怎么看都像是随意被挑选出来作为小白鼠的对象，不可能和家族内部即便外勤人员有过接触。”路明非大胆假设，将时间线拉至更早以前，“你们就不觉得‘太子’的行为像是故意暴露给什么人看的么？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雇佣老唐去医院溜达？”

“老唐被雇佣导致的结果……一瓶残留的血清，以及被我们‘恰好’撞见。”芬格尔双手在空中打着引号，“你的意思‘太子’是故意被诺玛发现，招引学院派人前来调查，那他的目标岂不是我们？”

“不排除这个可能。”楚子航补充道，“在我们之中唯一认识老唐的只有路明非，而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除老唐三人都心知肚明。

一个突然窜出来的“S”级，被昂热校长钦定。更是在“夔门计划”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尽管在校长极力压制下消息散播内容十分有限，且“运气”成分居多。可不能否认的是……“S”级独自斩杀了一条次代种。

这个功绩足以在屠龙史上名垂千古。

“那个……”老唐举手报告，“我能插一嘴么？”

“放轻松兄弟，这又不是小学生课堂，发言不需要举手打报告。”芬格尔朝他嘴里喂进几片薯片。

“谢谢，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讨论什么，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过话说在前，我没有精神史，身体各项指标也一切正常。”老唐扭扭捏捏。

“有屁就放！”芬格尔不耐烦地嚷嚷。

“之前在赌场外面，我又开始做梦……不是真的睡着，是那种意识分明很清晰，可脑子里始终能听见有人在呼喊你的名字。”老唐有些恍惚，仿佛旧日噩梦再找上门。

“我们刚见面时你问我的那个？叫你主上叫你哥哥的噩梦？”芬格尔记忆好到甚至能将当时胡诌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重复。

“不，这次只有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仅是回忆，老唐的额前汗水遍布，“他说，‘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老唐？老唐！”芬格尔大惊。

说着说着，这家伙又一次丢掉了方向盘，但好在芬格尔有了上次的教训，提前做好准备将皮卡稳住缓慢停靠至路边。

三人凑上前看着突然昏迷的老唐。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老唐嘟囔着，汗水已经从皮肤的表面钻出，浸湿了他的整个后颈，沿着往下，“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真不敢相信，这么酷炫拽的台词，居然会从他的嘴里冒出。

三人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不同的脸色看见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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