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线!收线!”曼斯朝大副喊道,他冲出后舱直奔船尾。
大副在第一时间启动转轮机,轮机转动。曼斯闯入雨幕,漆黑的天穹仿佛被开了一个大洞,倾盆的暴雨从其中冰雹似的坠下,当当作响。在这珠落玉盘的响声里,他听见一个崩断的声音,好像置之世外,听上去格外清晰。
拖船开始剧烈摇晃。曼斯咬着熄灭的雪茄,站得笔挺有力,雨水沿着耷拉的发梢汇入皱紧的额前,顺着脸颊滑落。他盯着拖船的船尾,目不转睛。
那里轮机转速失控,唯一的救生索断裂。
前舱一片死寂,每个训练有素的队员屏息凝神,他们在等待船长的进一步指令,没有人会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即便失去联系的是最亲密的同伴。
曼斯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力气大得发根生疼。
他很可能失去了最优秀的两名学生,虽然每一次行动前他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因为十年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现在,昨日重现,两个不同选择通往的不同结果再一次摆在他面前。
派人探索前往救援?可水下地震还在继续,水底情况依旧不明,救援的小队很可能再次遭遇意外。
或是重复格陵兰冰海那次行动选择放弃?
每流逝的一秒,叶胜、酒德亚纪生还的可能越低。曼斯·龙德施泰特船长紧张地思考着。
“船长!侦测到不明生命信号!它正向我们靠近!速度很慢!”三副盯着面前的屏幕突然大喊。
“快……快拉我上去!”陈墨瞳在急流中呐喊。
风暴几乎要吞没这个在江面上漂零的女孩儿,她用尽全身力量尽可能划向拖船所在,试图用声喊引起船员的注意。
“诺诺?”曼斯不敢置信。
他有听说古德里安在芝加哥的火车站只接到提前等待CC1000次列车的芬格尔,浑身上下穷得只剩几百美金,很难想象他打算如何在未来的两到三个月里靠这笔微薄的资金活下来。
既然负责“S”级入校任务的陈墨瞳在这儿,那岂不是意味着失去踪迹的路明非也在附近?
“路明非呢?路明非人在哪儿!”曼斯没等陈墨瞳喘口气,耳机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传闻中唯一的“S”级的名字。
“他……”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从小照顾自己、既是再生父母又是人生教师还是学院现指导导师的曼斯,那个再嚣张再漫无边际的“红发巫女”躲得没影,“他在下面呢。”
陈墨瞳尴尬的笑笑,没忘记路明非交给她的任务:
“教授,这艘船必须得立即离开,我们脚底正盘旋着一条龙。”
……
叶胜在酒德亚纪失去立足下坠的瞬间刚好回收完言灵。一条条“蛇”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意识,再次沉眠于此。头顶射灯照亮的范围内浮游物飞速上浮——在他们头顶,数以百万吨计的水携着巨压将他们卷入因地震撕裂的水底之下。
叶胜能做到的只有抱紧酒德亚纪,不至于让二人被水压冲散。
其实早在三副警告出声、路明非入水以前,叶胜就发现了水底传来的异样,可“蛇”的回收需要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倒不如说是他已经做出将危害最小化的选择。
耳机里传来电流紊乱的嘶嘶声,周围水体因震动变得浑浊,身体被激流胡乱地卷起又抛开,在这末日里只剩下相互拥抱着的两人。
像是故事进展到事件发生的某个节点。
在叶胜抱着酒德亚纪背部触底后,两人彼此紧拉着对方的手缓缓起身,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地震暂时停止。
好在头顶射灯仍旧工作,四面八方在射灯的探照下呈现出极为不自然的绿——那是一面青铜巨墙,向上下左右无限延伸,仿佛没有边际。在那面巨墙的最底端,一个说不清面目狰狞与否的青铜人面张大着嘴,露出直径一米的黑色洞口。洞口的周围有无数尖刺凸起,像是它的牙齿,锋利如刃。
“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这就是龙王诺顿的宫殿,而我们面前的洞口,则是宫殿的入口。”叶胜喜出望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单独连接二人的那根通讯线没有断。
“氧气量不够我们继续往前了。”酒德亚纪知道他心急迫切,因为她自己也快被这种情绪感染上头,但她很好的抑制住了情绪的扩散,就像那一直以来被她抑制住的情愫。
幽绿的四周突然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酒德亚纪诧异地望向叶胜被染成淡金色的瞳孔。
“你疯了吗!”酒德亚纪捏了捏握紧叶胜的那只手掌。
一个呼吸间她便察觉了叶胜的异常,这是他们五年以来养成的默契——作为组长的叶胜永远把组员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叶胜!叶胜!”酒德亚纪着急地轻拍他的脸颊,试图带着他上浮。
几乎是同时,古老晦涩的语言仿佛晨钟于耳畔炸起。
可谁能在水下一百多米的距离开口说话?声音又是这般洪亮传播又是这般之远呢?
不仅如此,酒德亚纪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言灵·冥照不受控制的发动,以她为中心直径一米的球体内,完全与周围的幽绿融为一体。
紧接着可见距离不足数米的水底,一道璀璨的黄金色像是艳阳初升,拉出一条长达十余米的可见光轨。没等她看清远处制造了光轨的东西,一团像是染了墨的水球由远及近,不断在她视野里占据更大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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