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丢了全部家当后,林三姑气得差点原地升天。
拼了老命才从蒲县田庄跑到宣州城,本以为进城后就能跟着主子回林家过舒坦日子的钱顺两口子,此刻站在飘满桐油气味的院子里,也无比失望。
早知道夫人回来会与林家断亲,他们还不如待在田庄里。不对,还不如留在常州。
可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
钱婆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跟了林三姑二十多年,钱婆子最是晓得林三姑的脾气,若是他们这些下人不老实听话,林三姑转手就会把他们卖了,再买几个听话的回来使唤。
主仆之情?屁!
亲爹、亲大哥、亲侄女、丈夫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主仆情意在她眼里更不存在。
钱顺低眉顺眼解释道,“夫人,不是小的们无能,实在是这一路上不太平,每隔几里就有几十上百人堵着。小人亲眼瞧见他们把前边马车上的人给砍成了好几段。小的们能活着还来,还是因为打出了宣州林家的旗号,那些人才饶了我们一命。”
去年抗洪,林家出钱出药、出地出粮,所以林家在宣州百姓中口碑甚佳,拦路抢劫的也不敢做得太绝。因为林家一旦报官,衙门肯定会拿人问罪。
“咱们在田庄里,不晓得外边已经乱成这样了。”钱顺后边站着的黑大个护院闷声道。
“胡说八道!”丢了所有衣裳和首饰的钱宝翠气得要死,“我们前两天过来时,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么轮到你们就几十上百人拦着了?”
钱才明也狐疑地上下打量五个下人,怀疑他们奴大欺主,把主家的家当偷偷卖了。
还得靠着三个护院保护她们呢,钱兰翠怕闹下去不好收场,连忙道,“外边确实乱了。娘,现在紧要的是趁着夏粮这阵还算便宜,多买些粮食囤着。我听说城里买粮需要拿着衙门开的凭票,巷口栓着大黑狗那家的主人,就是这一片的监市官,咱们得凭着房契和户籍,去他家取这个月的凭票,才能去粮店买粮。”
没想到妹妹连这些事都问出来了,钱宝翠好奇问道,“凭票是什么东西?”
钱兰翠解释,“就是盖着衙门公章和价钱、数量的一张票据。衙门每个月按人头发一次,大人每月15斤,十六岁以下减半,三岁以下无粮。”
这是个新鲜玩意儿,屋里人默数屋里的人头,算着能买多少斤粮食。
屋里大大小小九个人,一个月就是一百一十二斤半粮食。林三姑将这数量换成银子,眉头越皱越紧,却也只得咬牙,带着钱婆子去取凭票买粮。
顶着巷子里人的冷嘲热讽,到了巷口那户人家,林三姑却得知每月初一发凭票,她家院子的本月凭票,已经被人领走了。
今日,才是七月初四!
没有凭票,她们就只能买高价粮,否则一家子就得饿死。林三姑眼前一黑,好悬没气死过去。
林三姑虽然心疼银子,却只能咬牙买了八十斤高价粗粮,然后又是买油盐酱醋、碗筷、被褥、衣物等,虽都是挑着便宜的买,但银子还是像流水般花出去不少。
家里没有一点进项的林三姑,算清楚自己的家底够吃几个月后,心中慌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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