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20章 千年(1 / 1)姚霁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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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中关于承晖女皇的记载,只得寥寥三十余字,叶飞说到这里时,居然还很是遗憾地表示“如果别的帝王纪都只有这么一小段儿,背书可就太轻松了”。

卫姝很想要告诉他,人笨不打紧,若连勤勉都没了,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种你的地去。

此外,由梁至宋这千余载的光阴里,记有秦、唐、楚、汉四大朝并陈、赵、鲁、齐等十余小朝,这其中又以大秦最为强盛,国祚绵延五百余载,秦始皇更有“圣君”之称。

而大梁之所以被称作“伪秦”,是因为梁朝的开国皇帝——梁元帝——曾自称一统中原,但实际上在他登基之时,尚有关中诸国并未被吞并,只不过是归附了大梁而已。

此外,大梁朝也委实是短命了些,前后加起来竟还没到十三年,与大秦朝那煌煌五百年相比,便如萤烛之于日月,而梁“元帝”与秦“始皇”之号,亦有相似之意,是故后世便将梁朝讽为“伪秦”。

不过,梁元帝的功绩还是被部分史家认可的。在前朝的几部正史中,梁元帝与秦始皇、唐太祖、汉昭帝齐名。其终结大部分诸侯国战乱之举,亦使他有了“雄主”之誉。

这般看来,本朝的开国皇帝倒还真是开明,未曾令史官“褒今贬古”,反将被大宋灭掉的大汉朝中兴之主——汉昭帝,捧上了高台。这也彰显出宋太祖的确是位襟怀广阔、雄才大略的明君。

卫姝旁的皆不在意,唯独对梁元帝,意甚难平。

元帝夺天下于己手,一路上不知踩过了多少人的血肉,卫姝的父母、儿女、亲朋乃致于故国,亦在其中。

然而,转念再想,这世上彪炳史册、功盖千秋的帝王,又有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便如卫姝当年端坐的宝座之下,亦掩埋着无数的尸骨与冤魂。

这般想来,那邪祟、奸侫的考语,用在她的身上却也不算太差,只是……黄皮子精……

到底意难平呐。

“卫姑娘这是画得了?”一旁陡然传来叶飞的语声,卫姝紧捏笔杆的手登时一滞,旋即心头微凛。

再多用上一丝力,这铁制的笔杆儿便要被她生生捏断了。

暗拭了一把冷汗,卫姝连忙搁笔离座,微微垂首道:“都画好了,请叶统领过目。”

卫姝是真的曾在破军的身上找到过图纸,随意扫了两眼便记了下来。一来那图形并不复杂,二来她记性也素来便好。

而在叶飞背诵的那三十来字的女皇记述里,也的确有“幼而敏慧”之语,这也是卫姝唯一视为中肯的评说。

此时已近未正,天光越发昏黑,叶飞将蜡烛移近图纸,低眉扫了两眼,很是随意地道了句“辛苦”,便转首向窗外看了看。

风雨如故,街巷中不闻人声。

“都这个时辰了。”周尚在旁嘀咕了一句。

叶飞“唔”了一声,大红布裙一转,便自转进了西屋,很快他便又红裙摇动地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很精致的绸缎包袱。

“这包袱里头便是蓝月纱裙子,上晌才拿到手的,我看过了,一应都与姑娘交代的相符。姑娘这拿回去交差罢。”他将包袱放在桌上,又回身吩咐周尚:

“老周,你把卫姑娘送回去,外面雨太大了,我怕她一个人不好走。”

卫姝探头往外一瞧,果见天穹昏晦,矮墙上方堆满了铅云,那几根藤萝无力地盘曲于墙头,已经被雨水打得蔫掉了。

她模糊地记起,阿琪思似是住在城北“瓦块街”,因那里距圈禁离奴的“离奴坊”颇近,素来不大安生,她一个孤身弱女往那里走的话……

嗯,确实不大妥当。

卫姝老实不客气地承了叶飞的美意,将绸缎袍袱拿油布裹好,装进竹篮,便与周尚辞出小院,径往城北而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抵达卫姝所住的杂院,周尚也没多逗留,约略交代了几句便即离开。

卫姝摸索着回到自住的屋子,委实是这一日几番折腾,又累又困,勉强换了身儿家常衣裳,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

翌日午后,卫姝自一场酣睡中醒来,颇觉精神健旺,身子也比昨天舒泰了许多,至于心绪么……

只能说尚可罢。

那句“朕其实一点儿都不难过”,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的。

这都成黄皮子精了,还被那好事者编入市井杂说,由得众人口耳传唱,若说她这个被诛的“邪祟”毫不介意,她堵在胸臆间的那口气,可又怎么咽得下?

然而,千载光阴如水流过,功过是非、成败穷通,皆已盖棺定论,卫姝纵是气死了再活过来(还真是),亦是更改不得的,只能自个儿一点一点消磨掉罢了。

抛开这些令人不虞之事,卫姝将注意力聚向了丹田。

内息比昨日似是更深厚了几分,运转也较昨日流畅,她猜测此时的功力约莫已经恢复到了三成,若是再遇钩八这等高手,运道足够好的话,倒也勉强能够讨得一分生机。

此外,丹田亦不再有刀割般的痛,而是传来微微的暖意,内力依旧循小周天运行,每一个周天行过,郁结于丹田深处那有若冰块般的阴冷气息,便会被化去一丝。

唯有后心仍旧发闷,偶尔还会咳嗽。

钩八那一掌显是奔着杀人去的,而阿琪思也的确“死”于他掌下,卫姝自也没指望这伤能好得多快,慢慢以内力温养着便是。

所幸那一掌的贯通之功还在,如今心经肺脉虽然仍有阻滞,却比昨日又疏通了好些。

钩八,朕得再谢你一声。

新伤与旧伤各兑一子,反让那缠绵不愈的身体有了起色,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左右无事,卫姝便也没急着起榻,一面暗运内息继续调理伤势,一面便将两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出神。

这间屋子很是低矮,天光不透,风雨却透,墙面儿上石灰早已脱落,露出了里头发黑的泥坯子,头上不见屋梁,唯一层薄薄的楼板,若是周尚在此,脑袋一抬就能顶出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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