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慢慢向前行驶，汇聚的餐车轨道越来越多，上面盛放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有膨大的油管，包裹在纸壳里的零件，泡沫纸保护的小杯子，碟子，小雕像，上面印着巨大的澡盆。

通过一个隘口后，校车来到了一个近似下水道的圆型隧道里，许多细小的餐车通道都在这里汇聚，地面上出现了并排陈列的餐车荧光轨道，只有边上一条栈道供普通的交通工具行驶。

许多餐车从周边的小通道里汇聚于此，还有一部分生长着机械肢体，从天花板上的管道降落到隧道中，随后恢复成原样。

“菲尔兹老师，这些餐车和交通工具们有一样的灵魂吗？”阿不思举起手，问出了他的问题。

“当然，它们拥有一样的灵魂，但是对于俱乐部成员来说，把它们放在类似于奴隶的地位有利于稳固统治，交通工具们看到有东西比自己过的惨，就不容易闹事。”

菲尔茨老师的身体上顿时浮现了一副插图，六足的俱乐部成员站在一个飞毯上耀武扬威，后者艰难的拖动着它飞行，却依旧嘲讽地望着自己下方已经被埋在地里的餐车。

阿不思不知道这种话适不适合讲给小扫帚们听，但是它们看上去似乎不是特别在意。大概自由的扫帚们对奴隶并没有什么概念吧。

校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很快它们来到了隧道的尽头。这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竖直隧道，向上望不到尽头，向下是一片氤氲，隧道的对岸像是隔了一整座海洋，除了一片灰之外判断不出距离，而在目力所及的地方，许多餐车在从环绕墙壁的隧道中出现，在墙壁上繁复的机器中重新补充营养，又消失在另一条隧道中。这样的环状结构一层层叠加起来，直到整个管壁变地像个巨大的电路板。

在这巨大板块的缝隙间，供交通工具行走的那条栈道延伸到许多个露台上，那里摆放着供各种体型的交通工具使用的食槽和直饮器，一旁还有灰扑扑的操纵板用于点餐。很明显，这里是给亲自前来用餐的交通工具准备的用餐场所。

“好了，同学们，我们可以在这里下车参观，大家跟紧我！”校车车门打开，菲尔兹老师率飘了出去，它身上的图案顿时汇聚在背后，突出连衣裙表面，汇聚成三把印着神奇校车图案的导游旗。

小扫帚们挨个下车，顺着菲尔兹老师的指引来到那些食槽前。

“这种开口食槽是给小型管口器交通工具使用的，比如扫帚，飞毯……那种中型开敞食槽是给类似于汽车和雪橇使用的……而在一旁的面板上，交通工具们可以点击这些按钮……”

安柏和阿不思照例是最后下车的，这片露台的栏杆边缘下方就是无穷尽的氤氲，此刻这个小餐厅里面，还有一部分交通工具在用餐。

安柏突然停下了移动，让阿不思撞到了他的帚柄上。

“亚历克斯……”

不远处的一只小型食槽里，一只年轻的扫帚正在那里用意念力按着屏幕点餐。

“那……就是你的伴侣亚历克斯？”

“是的，自从我们决裂，它出来打工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彼此了，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了……”

安柏不由自主地飘到食槽前面，想要去和亚历克斯说说话。

“嗨……”

“哦，哪里来的死餐车？去你该去的地方去，别打扰我吃饭！”安柏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做回应。

“它看不见你，或者说，它看见的不是你。我们的校车和学员们都被幻影迷雾所包裹，让所有看到我们的实体都会对我们的出现和行为做出合理化的幻视——比如一个被通缉的扫帚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中央工厂食堂，所以这一定是一辆餐车。”

阿不思和安柏转过头去，菲尔兹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的背后，背着袖子讲解起来，而小扫帚们此时已经开始照着手册自由探索餐厅，这儿摸摸那看看。

用餐中的交通工具们对此都没有什么大意见，甚至还会善意地让开位置。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其他交通工具会把我们当成员工，你的伴侣会把我们当成餐车？”菲尔兹老师语气平静地问道。

“亚历克斯……它一直都很有野心，自认为高人一等，它当初不愿意和我一起加入抵抗组织，就是因为觉得没有前途……”

这番话让阿不思想起了自己的珀西舅舅，他决定走上前去，代替安柏和亚历克斯搭话。

“嘿，请问您的食槽需要维修吗，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

亚历克斯转过身来，阿不思顿时感觉到一种被瞪视的压力。

“与其问这个，你还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餐卡优惠没有正确生效！你瞧，我选择的套餐是每月三张明信片赠送，其余纪念品七折优惠，然而我的本月最佳员工还应为我叠加一个八折优惠！

可是为什么它们是先后生效而不是同时生效！这让我多花费了百分之六的价钱！还有工龄对应的九折优惠，为什么它们不能和礼品卡同时使用……”

安柏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它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菲尔兹老师笑了起来：“消费主义的小把戏，让他们不去思考那些重要的事情……”

“……哎，不说了，你一个餐车估计也听不懂这些，我会去和监工反应，让它们折磨死你们这群懒汉！我可是经理最爱的明星员工！”

那把食槽前的扫帚炫耀般的抬起帚柄，上面系着一个写着本月最佳员工的塑料绶带。阿不思觉得对于一种嘉奖，这样的形式也太过于廉价，甚至比不上菲尔兹老师发的贴纸。

“它已经不是我认识的亚历克斯了，和我决裂的那位亚历克斯至少还有骄傲和野心……”安柏小声嘀咕着，退到了菲尔兹老师身后。

“大概是它吃的那些纪念品产生了效果，也或许是俱乐部的标准化流水线，终于把它加工成了一名优秀的‘员工’吧。”菲尔兹老师淡淡评论道。

阿不思默默退到一边，而急着去工作的亚历克斯直接不管那么多，在屏幕上随便点几下。食槽里顿时出现了数十张明信片，在排口处被碎纸机搅成粉末。

亚历克斯就伸出一根帚须，从小孔中吸食着。这一举动引起了小扫帚们的注意，它们纷纷围过来。

“看啊，那是一把扫帚！”“我的天，它在吃纸，这是怎么下的去口的！”“它用的不是嘴巴，它用的是鼻子！”“它怎么在全身发抖，还在呻吟？”“这也太恶心了！它流的是鼻涕吗？”

阿不思转过头去看安柏。

“阿不思，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安柏木然地回答道。

“好了好了，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菲尔兹老师把小扫帚们从食槽前拉开，带到栏杆旁边。

“这个‘食堂’的下方，就是生活区的派对场，我们会穿过那里，前方原材料加工区。”

菲尔兹老师说着，背后的三把导游旗突然张开成了降落伞，随后就翻越栏杆，飘了下去。“同学们，跟上！”

小扫帚们于是嘻嘻哈哈的跳了下去，阿不思也把安柏从食槽旁边拽走。神奇校车喘了几口气，顶棚上生长出了类似于螺旋桨一般的结构。

一行人舒展身体，飞速下落，翻滚着靠近隧道下方最深处五光十色的氤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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