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禄送完东西告退之后,吕大器笑了笑,便道:“你看,我和瞿大人说得没错吧。”
张同敞点点头,但是心里七上八下,按照吕大器所言殿下心思转变,他好奇其中缘由,但是又自知这不是他该考量的事情,于是开始纠结殿下是否有什么重任派给他,心中颇有一些期待。
瞿式耜则没有像往常亲切指点这个他很看好的后辈。
因为今日之事对于瞿式耜来说,冲击力不小。
桂王一脉是在崇祯皇帝身死,南京拥立弘光之前就考虑到的继位人选,甚至当时南京都准备派人去迎朱由榔的哥哥朱由楥了,但是因为当时东林党与阉党不和,被弘光依靠四镇武将抢先登基了。
在近300年的明朝进程中,演变出了近乎完美的国家运行机制,即使将皇帝去掉,本身也不影响整个国家的运转,甚至在明代运行机制中去掉皇帝,引入现代民主思想,选举内阁首辅,那么和近代现代的政治运行并无什么差距。
在瞿式耜、何腾蛟等清流文臣看来,一个皇帝无须才能,有太多思想的皇帝,并不受到文臣待见,甚至说愿意以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将不听话的皇帝去掉,比如正德皇帝朱厚照,以此达到皇帝垂拱而治的目的。
瞿式耜对以前的朱由榔相当满意,他性格温和,仪表堂堂,不好言语,更无大志,这相当符合文臣理想中的皇帝,反之则是在福建称帝的隆武帝朱聿键。
相较于朱由榔,颇有大志朱聿键显然不安分得多,这一个没有大臣会喜欢。
虽然朱聿键颇有复国大志,礼贤下士以至于到卑微的地步,甚至与文臣武将抵足而眠,一手提拔的官员,比如何腾蛟等,如今都成了朱由榔朝的中流砥柱,但是在清军南下的时候,何腾蛟却拒绝救援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朱聿键。
因为何腾蛟不喜欢太有想法的皇帝,他担心隆武帝的到来,会影响他对湖广的控制。
瞿式耜亦是如此,他也不喜欢太过有想法的皇帝,但是他试想如果没有今日的朱由榔,他能对抗丁魁楚、王坤、陈邦传等人,在朝中一呼百应,据理力争,留守肇庆吗?
显然不能,如果没有今日的朝会,已经移跸梧州了。
想到这里,瞿式耜不由得有些胆寒。
移跸梧州,痛失广东人心与土地,如坠悬崖。
在瞿式耜脑海里,以前一些所谓垂拱而治的想法,开始慢慢的回转,或许现在的乱世,不再是那个可以完美运行的明代文官体制能够解决的场面……
相比起垂拱而治的明君,或许现在需要一个敢于向着异族拔刀的‘暴君’。
但是真的是太祖转世吗?
瞿式耜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可是如果不是太祖转世,又如何解释桂王殿下忽然的转意呢?
难道所谓的胸无大志、平和无断……竟都是他演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瞿式耜又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出鞘的绣春刀上的寒芒,不由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当当当——”
丽谯楼钟楼之上,在唐时便熔铸的佛钟响彻整个肇庆,也扰乱了瞿式耜的思绪。
用过御赐的荷叶鸡之后,张同敞便和两位前辈告别,在小太监的引导下去往御书房。
临走之前,吕大器忽然叫住张同敞。
“别山,要用脑子去听。”吕大器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同敞一愣,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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