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家妇人能白日显形,且能端着你家的粥行走如飞,显然是拥有实体,说不得便是行尸之类。”
“这尸体生变,若不开棺将其料理,时日久了,可能就要化僵了!”
“开棺!定要开棺!要把尸体焚烧干净才好!”李德生还没说话,陶老汉突然激动起来。
谢道长在时,陶老汉可是见过谢道长降服僵尸的,知晓僵尸的恐怖。
弱一些的僵尸就能猎杀鸡犬,吸食血食,强大些的甚至能身如生铁,纵跳如飞,搏杀虎豹!
李德生还有些迷糊,陶老汉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现在那刘家媳妇每天都去你家食肆,若是变成了僵尸,恐怕要第一个去找你!”
李德生也开始慌了:“我去请人!多散钱!法师稍等!”说着便往村里走去。
陶老汉大声嘱咐:“把你铁牛哥也叫上!他长得壮,阳气足!不怕什么鬼物!”
“放心吧!陶叔!”李德生大步走远了。
陶老汉笑着对张牧之解释:
“道长莫要介意这小子说请和尚的话,李家村和我们村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都信服谢道长,这小子在镇上做买卖,估计是听了和尚的蛊惑……”
张牧之微笑摇头:“老丈说哪里的话,贫道并不在意这些!”
张牧之仔细回想胡三郎派遣手下狐精打探的消息,其中就有关于刘家妇人的事儿。
若韩员外家是家业兴盛的榜样,那刘秀才家就是家道中落的典型了。
刘家本是富贵人家,刘秀才少年时更有神童之称,科考连捷,博得好大的才名。
宣德年间,刘秀才上京赶考,本以为能中得举人,从此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怎奈天不遂人愿,主考官发现此子考卷中有“叔伯齐心,阖家兴盛”之类的言语,遂以为这是在影射宣德皇帝平汉王之乱,诛杀叔父朱高煦之事,就将其黜落,并销除学籍,永不录用。
消息传到家中,刘父想不开悬梁寻了短见,刘母悲恸下一病不起,不久便也魂归幽冥去了。
家中没了主事之人,仆人便卷了财货四散而去。
等刘秀才从京城赶回家中,面对的便是空荡荡的一座宅院,连父母的尸身都是邻里乡亲凑钱买了薄皮棺材后草草埋了了事。
刘秀才要状告刁奴索回财产,也没有官员愿意替这个胆敢“影射圣上”的狂生做主。
虽然乡亲们仍习惯叫他刘秀才,但这人的秀才功名早被除了,那个官员肯搭理他?
于是原本的富家公子哥儿,变成了孤零零可怜虫,又不通俗务,只能靠变卖田产度日。
本来商定好的婚事自然是黄了,又过了十来年,卖田所得银钱也吃喝用尽,这刘秀才就只能靠替人抄写书信,买些字画来糊口。
直至两年前,有个因犯错被大户人家打发出来的丫鬟也是衣食无着,便有媒人将她和刘秀才凑成了一对,两个苦命人相互扶持,勉强度日。
几个月前刘家媳妇怀了身孕,肚子渐渐大了,偏又得了病,就没法替人洗衣刺绣补贴家用。
刘秀才也是个不顶用的,原本还伺候了几天,后来渐渐不耐烦了,往往三四天不着家门。
直到有邻居见刘家好几天没有炊烟,便去了他家查看,发现刘家媳妇已经挺着肚子闭眼了,也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
又是众位乡亲凑了钱,买了薄皮棺材,葬在了村外坟地里。
从始至终,这刘秀才都没有露过面。
“许是刘家媳妇身死之时执念难消,魂魄不肯往生,仍驻在肉身之中,才使自家变成了如今非生非死的模样!”
“饥饿的记忆深深刻在了魂灵深处,就每天从食肆捧粥而回……”
“非生非死,并不算阴魂之属,那鬼村中的老妪才说村里没这号人……”
张牧之忍不住心生悲悯,摇头叹息:“礼敬福生无量天尊!救拔有情众生之疾苦!”
陶老汉也不由得长叹:“是呀,这刘家媳妇是个命苦的!”
两人没了闲谈的兴致,过了会儿李德生带着村里八九个年轻人,扛着铁锹往这边走来。
身高体壮的铁牛走在最中央,看起来像个领军的大将。
张牧之和众人一起往村外走去,至人字路口转弯后又走了片刻,便到了坟地外围。
时值正午,李德生回家张罗了粥饭抬来,众人就在坟地外面吃喝,也没什么顾忌。
等用过饭,李德生领着众人在坟地里转了几转,来到一座新坟前。
坟前零散扔着几十个空碗。
李德生哭丧着脸:“这是我家的碗……”
陶老汉又在坟后发现了一个水桶大小的孔洞。
张牧之对李德生道:“这便要开坟了,你看能否寻了刘秀才过来,免得事后闹起来麻烦!”
李德生点头,一路小跑往村里去了。
众人正在等待,突然从坟后那孔洞里传出来几声婴儿的哭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张牧之竖起耳朵听了下,大声道:“不必等了!快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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