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后街的薛宅,而是在荣国府。
元春省亲之时,薛家众人搬出梨香院,另换了东北角上一个僻静院落,开了角门,可以通大观园。
因没旁人,薛蟠虽然脸还是青肿的,也并不避讳,便拉着贾珣坐。
约莫到了饭点,也陆续上了酒菜来。
薛蟠道:“怀玉的心意,我是晓得的,你派人将柳湘莲送来,也打了一顿,我也没再怎样的。”
贾珣道:“原是交给你处置的,你既然放了他,也就是了,听说薛大哥说了亲事,是哪家的?”
薛姨妈道:“她家也是户部挂名的皇商,人称桂花夏家的。”
“倒是个好人家。”
宝钗道:“珣二哥也知道这家人。”
贾珣道:“人我却不了解,这家人倒是有钱的,人口又简单,却免了不少麻烦。”
宝钗想到什么,脸一红。
薛姨妈听这话,心下以为,贾珣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自家图谋这夏家的家产不成。
虽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总还有别的原因嘛,说话怪难听的。
又有些气,若非蟠儿听了你的忽悠,家产七七八八的都抵到了辽东去,也不知后头有没有水花,自家犯得着盯着这几个小钱吗?
贾珣被这忽然幽怨的眼神骇了一跳,自己没怎么样她吧,虽然倒也还有几分姿色就是了。
薛蟠倒不觉这话有何异样,只道:“上年往内务府送宫中需要的物件,曾去过夏家,见过一次,端的是个好颜色。”
薛姨妈听薛蟠言语轻佻,骂道:“你又胡说什么?”
又问贾珣道:“这东北的生意,到底做些什么,一二年不见个反响,家里旁的生意,也因此受了多少影响。”
薛蟠听这话,抱怨道:“妈妈说什么呢?原是女人家当不得门面,眼皮子就是浅。”
薛姨妈也没心思骂薛蟠。
只听贾珣笑说道:“若是姨妈觉得钱回来得慢了,我另外出钱,将薛家的份子买了,这钱薛家拿去,将旁的生意盘活了,东北的事,也不必操心了。”
薛姨妈赔笑道:“哥儿急什么,我也不是,就是想了解了解清楚。”
贾珣忽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姨妈莫非以为,薛家帮了我好大的忙,便可以想什么来什么?东北的生意,牵连着多少大人物,就算你拿着钱,人家就让你进?”
“哪怕是荣国府自己去做,也没这个能耐,只维持住这个关系,恐怕比你们苦心经营的亲戚关系,还靠谱些,有些生意,不是你有钱就能做的,何况,你又有多少钱?”
话一说完,贾珣饭也不吃,便自离席。
薛蟠连起身去劝,贾珣只请他回去,又道:“在别人府上成亲,纵然是公府,又有多少体面。”
薛蟠见贾珣离席,菜都没吃几口,坐回来,不由抱怨道:“妈妈纵然有疑惑,只等人走了,问我便是了,何必说这样话,没得叫人生气。”
一拍桌子,哼道:“我也不吃了。”
薛蟠走后,宝钗道:“妈妈今儿怎么这样说。”
薛姨妈道:“蟠儿是个没心的,什么都不清楚便做了,一来,东北那边的生意,我看不明白,想探探底,瞧这架势,倒也不像唬人的,二来,到底身份权势不同,只怕合作得拧巴。”
又笑说:“今儿我虽做了恶人,到底也有了底,就随他去吧。”
宝钗道:“妈妈倒觉得哥哥这回做得对了?”
薛姨妈笑道:“也算傻人有傻福吧,只看他这般年纪,就能让你府里的老爷这样恼火,也是个能折腾的,虽然话不好听,有句话却有道理,到底还是自己经营的关系靠得住,你帮我,我帮你,或许正是蟠儿这样没心,最后却有心了。”
说完,却见宝钗怔怔望着门帘出神,眼中说不出的几分哀愁。
薛姨妈见状,连拉了拉她,问道:“乖囡,你怎么了?”
宝钗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
薛姨妈也是从少女的年纪过来的,见这副光景,哪里还不明白。
只拉过宝钗来,认真道:“我的儿,你可别犯糊涂!”
宝钗疑惑,说道:“妈妈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薛姨妈道:“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的心思,我也猜着几分,这贾珣倒也算人物风流,根基深厚,会挣钱,又立了战功,如今又成了伯爷,倒比多少勋贵之家还强几分,自然都是好的,可是纵然再好,他早已订了亲事,再能挣钱,那也是林丫头的,难道你还想给人做妾不成?”
宝钗大羞,嗔道:“妈妈说什么,我再没这样的心。”
薛姨妈见她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又道:“其实宝玉是个好孩子,除了不太爱读书,这样的家世,也不曾沾染了那些纨绔公子的习性,况且你姨娘、包括宫里的娘娘都中意你,将来也好当家。”
薛姨妈作为王家的女儿,嫁到薛家后,当家的去了,家里没个当官的,虽还有些钱,却唬不住人,看着别人家的贵势,诰命大装的气派,自己家的没落,心里自然也有了攀附富贵的心思。
对女儿的安排,也算尽心尽力,如今这样的家世,若非自家还有些财力,又有姐妹的关系,还未必有影子呢。
良久,宝钗方道:“妈妈固然是为我好,如今见哥哥没这么多心,也能立得住身了,回头去想,不过是深闺之中,又有多大见识,所为所求,竟觉有些无趣起来。”
薛姨妈揽住宝钗的肩膀,低声道:“蛾眉年少,难免伤春悲秋,过了这般心绪,你便知道,我不害你的。”
忽然,莺儿从外间掀帘进来,急道:“不好了,宝二爷被府里老爷打了。”
宝钗神色一黯,又忙道:“妈,咱们也过去,好歹劝劝才好!”
薛姨妈道:“是了,莺儿快带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