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他,看见被烧成火海的京城。大雪纷飞,落下来的却是雨。冬季的雪没有化,而是和已经凝固的血混合在一起,呈暗红色。
他梦见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自己砍断了她的手臂,只为了不让她被敌人侮辱。
他梦见了皇后周氏的样子。皇后流着暗红色的血,神色却十分安详。他带着皇后的遗体到了煤山,用手为皇后挖好了墓,看着她,将她轻轻地放进去。
然后,找了条白绫,望着那个已经看了千百遍的歪脖子树,平静的套了上去。
崇祯惊醒了。他摸了摸枕头,有些湿润。他回想起来,是自己昨晚的泪。
皇后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前为他缝补衣物。阳光照进来,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平静下来。
“皇后,我没说什么话吧?”崇祯忽然问道。
“没有,陛下睡得很安稳。”皇后转过头笑了笑。
皇后其实早就发现了枕头上干涸的泪水,也听到了皇上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一场清晰的道歉。她不知道皇上在和谁道歉,但是她不准备问。她已经吩咐过御膳房熬一些补气的粥了。
崇祯喝着那碗粥。窗外的阳光透过皇后的身影照进来,但并不刺眼。反而,暖洋洋的。
魏忠贤对于崇祯皇帝的警戒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但还不够。在这个老狐狸心底,自己的命只有一条,看不得玩笑。
天启七年九月初三。
崇祯翻看着客氏的辞呈,心底逐渐有了些眉目。
作为天启皇帝的奶妈,客氏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还占有大明宫的一席之地。
崇祯心底了然。这是来自魏忠贤的一次试探。
魏忠贤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客氏是他的人,包括崇祯。
魏忠贤要一个态度,一个来自皇帝的态度。
作为魏忠贤给客氏带来了从未想象过的财富和地位。因此,客氏对魏忠贤言听计从。
魏忠贤是这样告诉她的:
“提个辞呈,做做样子。陛下是不会真正辞退你的。”
作为魏忠贤的老搭档,客氏一直非常相信魏忠贤说的话。
崇祯握着这份辞呈,忽地一笑,大笔一划:
“准。”
得到了消息的魏忠贤此时已经慌了。魏忠贤开始揣摩崇祯皇帝的意图。
“皇帝儿咋让我回乡嘞?”此时同样得到了消息的客氏找到了魏忠贤,急急忙忙问道。
“你别急,让我想想。”
“你骗我?”
“闭嘴!”
看着扶着脑袋的魏忠贤,客氏此时也不敢说什么。
“你先回去,”扶着脑袋的魏忠贤向客氏摆了摆手。
坐在油灯前,魏忠贤苦思冥想。
魏忠贤对于崇祯的信任感原本已经达到了最高点。这次试探,只是一次保险而已。
现在,保险好像破了。
魏忠贤就仿佛一个在考场里的现代学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检查出自己的大题算错了。
魏忠贤准备采取另一个方法。
四天后,崇祯摸着第二份奏折,“辞呈”两个字不出所料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眼光滑落到奏折的底端。
“司礼太监王体乾”
崇祯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划上了“不准”。
迷糊的魏忠贤,此时已经送了一口气。
崇祯的政治嗅觉只是不敏锐而已。他不知道客氏和自己的关系,也是情有可原。
“我还能快活几十年呢。”
魏忠贤看到被批示的奏折,开怀大笑。
天启七年九月十五。
今天,崇祯要上朝。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一片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