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史说,文王二百一十四年正月,无要事,商史却说,同年同月,姬昌出西岐,入涿鹿古战场,一月未出。”
“周史说,文王二百三十二年夏,王闭关,商史却说,同年同季,姬昌召西岐三千老病衰朽将亡者,置于宫旁,奉养送终。”
“周史说,文王二百七十一年冬,王东征伐纣未果而归,商史却细细描述了姬昌东征失败后,仍旧扎营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旁,任由粮草消耗,等了足足两个月,才离开。”
“周史说……”
军师说了很久,久到姬年耳朵里都已经听不进去她话语的内容了。
直到最后。
她再度对姬年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和灵魂、尸骸或死亡有关的修炼道路,是吧?”
姬年沉默了。
何谓多智者近妖?
这便是了。
他不过在天牢里提出了一个要求,上演了一次自杀未遂,短短两个时辰之后,军师就把他的根底几乎全挖了出来。
跟这样的人为敌,如何不让人胆战心惊?
“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姬年说道:“既已发现实情,埋在心底,你在暗,我在明,不是更好吗?”
“哟,你竟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我还以为你要再嘴硬一段时间呢。”军师笑道:“看来,我的要求你是答应了?那明天可得好好表现,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姐姐的表情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
“答案很简单,我要你的心变乱。”
军师举杯轻酌一口清酒,“我的能力也只能挖出这么多东西,对具体的修炼法门和你的弱点,一无所知,与其保持沉默,任你成长,不如全抛出来,震慑你的心神,让你乱了章法,再从乱中谋胜——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越乱,机会越多。”
“何谓胜?”姬年叹息。
“所谓胜,自然是找到克制你自杀的方法,让你无法反抗我们,乖乖做姐姐的生育工具,生下孩子。”军师平静道。
“生下孩子后,我就非死不可吗?”姬年面色复杂:“我们,就一定要是敌人?”
“很遗憾,我对你本人毫无敌意,反而十分喜欢,但你是天子,你不死,九州就不会承认姐姐的子嗣是正统继承人。”
军师摇了摇头:“我最多向你承诺,杀你的方式温柔些……譬如,满足你的心愿,瞒着姐姐,由我陪你睡一觉,在你到达巅峰的那一瞬间摘掉你的脑袋?”
“谢绝R18G玩法,而且我觉得你只是想在我死前满足自己绿了姐姐的心愿,你们姐妹的xp系统真寄吧一个比一个怪。”姬年长叹一声,“好吧,我明白了,来日方长,看看我们谁更胜一筹吧。”
“我很期待。”
军师站起身来,然后,又微笑道:“说起来,既然是跟灵魂有关的修炼道路,那么,想来梦中刺客的威胁,姐夫也有办法解决喽?”
姬年没有回答,连点头或摇头都没有。
但军师却像知晓了答案一般,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着……算了,既然姐夫有办法,我也就不多嘴了,若是姐夫对敌失利,我届时再把那张底牌拿出来吧。”
她伸手摸了摸姬年的脸,“最后,明晚此时,为师给你上阴阳家圣道的第一课,跟姐姐做完以后,洗干净坐这儿等我。”
羽人少女挥翼而起。
然而,尚未等她飞出护栏,背后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停在了半空。
“你……前世究竟是什么人?”
姬年凝视着军师的背影,轻声道:“我不知道时空穿梭的原理,也不清楚你我是否来自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时代,但假如……假如我们是真正的同乡,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以你推演的严谨、布局的智慧、治军的方略、执政的才能,在人类联邦中至少是少将或议员,而从你的性情来看,又不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古董,只能跟我一样,是在大战中被光速提拔上来的少壮派。”
“或许,我们甚至参加过同一场战役。”
“我们一起目睹过星环号旗舰在木星大风暴的边缘起火燃烧。”
“我们一起看着反物质湮灭炮在冥王星的黑暗中光芒闪耀。”
“或许你比我大,曾是我的长官,你亲手为我授勋。”
“或许你比我小,曾是我的后辈,我带你杀出战场。”
姬年轻声道:
“——你……想听听我的名字吗?”
“……”
沉默。
沉默如无光的夜色。
直到夜色被冰冷的话语打破。
“我是土生土长的羽族人。”
军师漠然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全力振翅,狂风呼啸。
下一刻。
已远在夜空之上。
姬年感受着刀锋般的寒风,在幽幽夜色里,闭上眼睛。
一声悠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