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头死了,死的很莫名其妙,据说是自己跌入井里淹死了。
若是旁人听了一定会质疑几句,这么大个活人还能这么轻易的跌进井里?
但是王家听到这个事情的所有奴仆婢女对此没有任何疑问,没有人去追问一句,甚至都没有人敢去井里看看,王石头是怎么死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确实是自己淹死的,也只能是自己淹死的。
王家病死淹死的人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以后也不会少,府里的人都习惯了,也麻木了。
而王石头为什么要不小心“淹死”他们也都知道了,王老太爷在这個事情上并没有遮掩,因为他就是要警告这些奴仆,新法帮不了他们,王家才能决定他们所有人的生死。
一群苦哈哈听到什么新法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真是岂有此理,非常吃点苦头受点惊吓才知道安分,真是一群贱坯子!
最终这个事情的效果也让王老太爷很满意,府里的奴仆们比以前更加恭谨卑微了,王府里也听不到一丝关于新法的任何事情,杀鸡儆猴真是永远都不过时的手段啊。
王石头死的悄无声息,但也不全是没有一点动静,至少他的父母就上门要来讨个公道,儿子那是他们的心头肉,怎么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王老太爷对此也淡定的很,王家这样消失的奴仆不知道有多少了,就算有人来找事又怎么样,有本事就去告官,看看官府帮谁?
县太爷要在县里边做点事情,没有我王老太爷配合点头他能做得好?
谁是大王谁是小王还真说不好哟!
这一点别说王老太爷明白了,就连王石头的父母也十分清楚,县里的人都十分清楚,以前都是这样的,谁也拿王家没有办法。
每次有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是闹一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没人会指望官府。
王家父母虽然为儿子的死肝肠寸断,但其实也没指望过真的能让王家偿命,他们闹腾也只不过是乞望王家念及可怜能给点赔偿而已,听起来似乎有些没有人性,但普通小民在王家面前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这只不过是悲哀而已。
他们甚至只能怨恨老天爷,当初为什么不发雨,不发雨田里的收成就不好,收成不好就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就只能向王家高价借粮活命,最后还不上利滚利就只能卖田卖儿子抵债。
都是这老天爷把人逼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王家父母哭干了泪,就算王家连这点怜悯钱都不想赔,他们也只能悲伤的离开而已,这事儿也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任何人会向他们伸出援手,从来都是如此而已。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当他们被王家人赶走之后,却被县太爷给接了去。
县太爷只跟他们说了一句话:“你们报官,本官给你们做主!”
......
大明地方上新法推行正在日拱一卒的时候,中枢朝廷依然在日复一日的支撑整个帝国的运转,只是以前朝廷最忙碌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皇帝,但现在已然变成了新的内阁机构,因为内阁分担了皇帝大部分工作。
听起来似乎内阁权柄变重是大臣们喜闻乐见的事情,但是对阁臣们来说工作量的增加也是实实在在的,老实说现在大明的事务确实多,许良他们天天这么干也有点撑不住,他都打算给朱标上书扩充内阁成员了。
现在的他们不仅每天要做好自己本职的工作,还要来内阁公房来帮皇帝处理奏疏给出对应的建议,例如对许良来说本身吏部的事情就多如牛毛,再加上内阁的事情确实是让他有些扛不住。
近期内阁的事务多半都是新法相关的,虽然朝廷已经做了许多前期工作,但是新法的推行依然效果依然不理想。
地方上各地官府很多只听命令不做事,又或者是做事但又做不好事,而地方乡绅豪商对于新法的态度又格外的抵制,也在地方上闹出不少动静,反正目前来看新法推行在地方上就是各种乱象齐出,这导致每天内阁收到的奏疏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新法所意味着的是另外一套社会规则,官府与士绅共治天下的局面被打破,朝廷权力直接侵入到原本乡绅宗族的范围当中,国法必须要大于宗法家法了,全大明所有人都要重新找好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
从官府到乡绅甚至到百姓要做好这件事情都不容易,事情也不可能就真的一帆风顺。
眼下的局面对许良来说压力其实并不小,新法推行需要时间这是客观决定的,但是旧党可不会体谅他,于是新法推行之后地方的各种乱象就全都成了旧党攻击新法的理由,这让许良和整个变法党最近声势都弱了不少。
但好在现在新法还没有推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各地虽有些乱象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足以真正动摇许良的新法,许良也只能按部就班的一个个解决处理,等待局势随着时间发展。
虽然内阁的工作并不轻松,但是许久过去许良倒也慢慢适应下来,处理奏疏也是他了解帝国运转的一个直接方式,这对于总结新法推行状况十分有用处。
今日他也只是寻常工作而已,堆成高高不知几摞的奏疏他也大多看过,而且都附上了自己的处理意见,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内阁的“票拟”,奏疏会送到皇帝处由皇帝亲自审阅。
这个过程若是以答题比较的话,等于是帮皇帝省去了思考和应答的过程,从而变成了只需要做判断的对错题。
眼看自己的工作已经接近完成的时候,却有一个小插曲打断了许良。
杨荣这时候拿过来一个奏疏送到许良面前,许良见状便知这大约是比较特殊的事情,便也直接接过来看了起来。
奏疏所写只是江南小县的一个案子,只不过背后还牵扯到朝廷中枢的某位官员,按理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但是许良却很快意识到这个案子特殊性,下意识就与杨荣对视一眼,而杨荣也朝着许良点点头。
许良便直接叫来科吏:“把这份奏疏直接送去给陛下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