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镖头的话,季总镖头仁义,原先的年例,并无定数,都是任我们自觉。”
他边说,边摸了摸袖袋中一千两的银票,发狠似得说道:
“只按我家情况,每年利润约是三千两,年例则是一千两!”
“嘶!”
这话一出,杨显还没动作,沈雄就顿觉乌云盖顶,数十道犹如实质的视线,刀割剑剜般的打在自己身上。
周围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人声隐隐,几乎要沸腾开来。
杨显表面平静,心里也微微一跳:
“这沈雄,如此果断,壮士断臂,也是个狠人呐。”
这所谓的年例,叫的好听,说白了就是这群商贾,用钱开道,借着长风镖局的名头在各处行走、经营,能够稍微利用武者的声望来庇佑。
再说得简单点,就是商业经营者向某些富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缴纳的保护费。
实际上,从整体社会分工角度来看,保护费是必须的。甚至再上升到某个高度,前世阿国税金,其本质也就是个体向组织缴纳换取安全保障的保护费。
如此而已。
以杨显的经验,正常良性循环的情况下,这商业类的保护费大概是占经营流水的十分之一到八分之一左右。层级越往上走,比例则越高。但最多,也就是流水的五分之一。
再往上,除非是卖白粉,否则经营者自己就撑不住了。
那种不叫保护费,叫割韭菜。
但这个沈雄,一张口就是要把利润的三分之一上交。
是利润,不是流水!
这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老板们,都无异于抽筋拔髓,是绝对巨大的打击!
甚至有可能,造成短期内的资金链断裂,需要借贷放钞才能周转!
别以为这个世界,没有金融借贷。这里只是没有发展出专门的认识,但运行逻辑,是一样的。
不过杨显不以为意。
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凭借契约,寄生在长风镖局身上成长起来的。
但在危难时,反而不遵守契约,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杨显永远不会忘记,之前的自己在这些人的高门大户面前,受到的侮辱!
种了这因,就当尝苦果。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甚至隐隐希望有一两家敢于反抗!
这样,他就绝不吝惜于亲手灭掉几家,杀鸡儆猴!
只可惜,在场诸人都是沉浮商海数十年的老狐狸,对杨显眼底若隐若现的凶光,震悚不已,于是尽管一时间难以接受,但还真就没有一个人,敢于反对!
杨显深深看了众人一眼,忽然起身,电光一般掠出,在众人目光之前,扶住了脸色苍白、浑身打颤到几乎要站不稳的沈雄一眼,温和说道:
“好,你很好,以后就都这样罢。”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意思,就是要保住沈雄,收为自己的头马了。
沈雄则如蒙大赦,周身就是一松,而其他众人则面色铁青。
倚翠楼的金步摇老板真的不摇了,聚宝斋的裴不了老板也裴成了苦瓜脸。
见他们都默然,杨显就笑问道:
“怎么?大家觉得不行么?”
“没有没有,一切都按少镖头的吩咐。”
还是萧山书斋的陈鹤仪先认了命似得开口,众人才纷纷表态。只是说完,就都是如丧考妣。
但他们不敢对杨显有什么怨言,只把火就往沈雄身上发,一双双眼睛就好像能杀人一般的直瞪过来。
一时间,昏暗的花厅中仿佛闪过无数道炽光闪电,几让杨显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面前这些人突然都变成武道高手,各个都能目光如电、虚室生白!
“呵。”
杨显冷笑,就看着面前或悲或喜、或怒或恨的众生相,问了一句:
“咱们这儿,似乎少了个人吧。独眼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