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有的话语,最终就只能变成一个“是”。
“好了,现在说更重要的事,16磅炮的事情怎么样了?”阿方斯又问道。
“目前我们在做木样,设计图已经出来了。”亚索·克里斯掏出一张邹巴巴的草纸,上面绘画着一门纹饰精美的火炮,大致的尺寸也都标记了,只是炮身厚度被加了足足0.5英寸!但毕竟是样品,加厚也就加厚了,成品的时候再修改就好。
“画的不错,但我的样品要直接试射到炸膛为止,所以它不需要任何纹饰。”阿方斯斜了亚索·克里斯一眼淡定道,这位糙老爷们心里藏着个艺术家,无论是那隼炮还是现在的16磅炮样品,他都恨不能把它制成艺术品。
“咳咳...如果一定要试射到炸膛,我认为可以把炮管壁调整到比较极限的地步。”亚索·克里斯尴尬的接过草纸,刷刷刷就把尺寸一下子改回了阿方斯提供的那一份...
“内模呢?”阿方斯又问道。
“这是最头疼的地方,阿方斯,我们是一体成型的,这一次炮座是几乎全封闭的(仅留一个接气口安装燧发机),这样意味着我们没办法在里面加水冷却炮身,炮壁得不到强化,而且没有原来那么光滑,我还在继续想办法。”亚索·克里斯挠了挠头回道,吃了炮身自紧的甜头,亚索·克里斯实在舍不得放弃。
其实对于这种半封闭式的炮管,最优解其实应该是液压自紧,通过冲击轧制成型,无论成本还是质量都非常乐观。但这是19世纪以后的的事,目前连17世纪都没过完,阿方斯实在是没办法让一整个重工业科技树直接跨越300年时空...
突然,阿方斯又想到另一个可怕的事情,睁大眼睛看向了亚索·克里斯:“见鬼,你还打算用铸铁的内模?”
“不可以吗?”亚索·克里斯先是一愣,然后又感觉哪里不对,拿起设计图纸看了看,终于发现,这炮管是底部宽口径窄,如果用铸铁内模,那么铸成后,如何卸下模具呢?“咳咳,失误,一个小小的失误。”
“滚,幸亏你还没有开始铸模,不然我会直接扣你的薪水来支付模具订单!”阿方斯恶狠狠的吐槽了一句。
“嘿嘿...”亚索·克里斯尴尬的挠了挠头,陪着阿方斯又在里面的火炮流水线视察了一番,才把阿方斯送出门来,突然他伸手拉住了阿方斯,低声道:“阿方斯,把炮身改直吧。”
“为什么?”阿方斯回过头来问道。
“模具,如果我们的炮管是直的,那我们的火炮生产速度就可以像速射炮那样快速生产。”亚索低声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产量这么大,人手成本却这么低,就是因为我们的模具很好用,如果我们也用沙模,沙眼的问题就会要命了。”
这句话让阿方斯很是头疼,笔直这个词,时间线越往前就越是伪命题,如果没有一定的弹性范围,在这个连测量工具都无法决定笔直的时代,明明是一根直挺挺的铁柱子放进去,出来的时候,可能就已经不知不觉变成弯的了,尤其当这个倍径被继续放大之后,一根不到13cm粗的铁柱子要做到超过300cm长,而且还要经受无数次加热、降温,再加热、再降温,变量之大,加上金属疲劳问题,搞不好想着要把它做成标准品,结果一大半甚至不如次品…
但亚索毕竟受时代跟文化的局限,很难理解这些问题,总觉得可以套用已有的经验,这让阿方斯也很难去解释,他沉默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亚索稍稍讨论一下技术方面的东西,于是,他便想了想开口道:“亚索,你想过吗?这一次的火炮超过3米长,而口径不过十六法磅,这样做一个铸铁模具,你要如何确保它在使用中不会被磕磕碰碰折弯或者变形呢?”
“这…”模具损伤确实是个问题,毕竟当前的科技虽然可以铸造硬度更高的高碳钢,但更脆的高碳钢如何磕磕碰碰了,搞不好损失更大。
“对于模具,我考虑了一下,你看用陶瓷怎么样?”阿方斯问道。
“陶瓷?那不是更脆弱?”亚索翻了翻白眼好没气道。
“陶瓷自然脆弱一些,但是它的表面很光滑,而且不会变形,我们也不需要多么精美的陶瓷,重点是形制统一,晒干后大批量上釉烧制,就算开裂也无所谓,仅仅作为一次性模具,虽然长了一些,但3米的长度并不存在技术难题,最重要的是它是空心的,我们依旧可以灌水冷却,然后开裂,水分会直接贴着火炮管壁蒸发出来,当然了,我们只能在稍微冷却定型后再这么做。”阿方斯道。
“我从没想过,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这么做过,用昂贵的陶瓷,去做一次性模具?”亚索苦笑着继续说道:“好吧,就算我接受,你能找到合适的工厂为你制作这么大批量的陶瓷吗?”
“亚索,其实并不多。”阿方斯同样苦笑着摇头道:“这可是1000利弗尔的东西,就算荷兰人再傻,也不可能大批量采购,一个月我们有一百门火炮的订单就要感谢上帝了,而且它的订单很容易饱和,我甚至只打算一个月能生产六十门,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找到可以下订单的工厂,他们可能一个星期就能完成我们订单了。”
“呃…也是,如果你足够闲,甚至可以自己找几个人专门订制,毕竟只是一个炉子你就够用了。”亚索想一想也是,这可是18磅炮,一门起码五六百利弗尔的利润,哪怕一天交付两门,也能赚上千利弗尔!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分到多少…
次日一早,分别给戴伦?德赛跟威尔?莫蒂写好了一封信的阿方斯,就看到阿尔弗雷德领着一个相貌英俊、风格硬朗的青年男子走进书房。
“阿尔弗雷德先生,帮我把这两封信分别寄给戴伦叔叔跟威尔叔叔,我有点急事需要他们帮忙。”阿方斯决定把陶瓷模具的事拜托给这两位值得信赖的叔叔帮忙,毕竟他们有多年的交际关系,可以很容易找到能够制作模具的陶瓷匠师,同时又可以帮自己掩护身份。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制作这些陶瓷做什么,如果可以,阿方斯甚至打算一次性囤积上千个模具,只要慎重保存,两年再生产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
“是,老爷,另外,这位就是巴迪斯?德高乐先生,他应邀而来。”阿尔弗雷德躬身一礼道。
“您好,德高乐少校。”阿方斯起身把信封递给阿尔弗雷德,自己又走到巴迪斯?德高乐的面前,伸出手来表示欢迎。
“您好,莫勒先生,直接叫我巴迪斯就可以了,我已经退役了。”巴迪斯?德高乐与阿方斯握了手,而阿尔弗雷德则不动声色的自行离去。
“虽然退役了,但您所拥有的这段经历却依旧令人羡慕,巴迪斯。”阿方斯示意巴迪斯落座,笑着自顾走向小吧台继续道:“喝点什么?白兰地?香槟还是威士忌?”
“红酒就可以,莫勒先生。”巴迪斯在沙发上也坐得笔直。
“叫我阿方斯就可以了,朋友们都这么叫我。”阿方斯笑着倒了两杯咖啡走过来,放了一杯在巴迪斯面前,便自顾自的在巴迪斯对面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您第一次来加莱吗?”
“不,原来我在金盏花号服役的时候,经常需要停泊在加莱港,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巴迪斯明显有些沉默寡言,仅仅就事论事的回答阿方斯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展开的意思,由此也可见他这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也是他退役的原因之一。
“我记得金盏花号是小型巡防舰,加莱附近也有海盗吗?”阿方斯继续笑问道。
“主要是私掠商人,海上从来都不太平,而我们也不是最强的一方。”巴迪斯略微思索回道,很浅显的意思,他们是军方拉偏架,主要是揍其他海洋大国的私掠商人。
“您觉得金盏花的舰炮如何?精准度、射程、威力或者射速,都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您大概也知道,我有一个火炮工厂,我需要不断的改进我的产品。”阿方斯笑道。
“金盏花号是单层炮甲板的小船,舰艏是一门36磅臼炮,舰艉两门12磅炮,甲板配备四门24磅长程炮、八门18磅长程炮跟四门9磅炮,从字面数据看,无论是火力、射程、射速都没有短板。”巴迪斯徐徐道来:“但如果拆开分析,其实并不比大型武装商船更强。”
“哦?”阿方斯表示兴趣十足,示意巴迪斯继续说下去。
“因为射程只有不到三百米,所以在我服役的两年里,那门36磅臼炮只在不到四分之一的海战中开过火,战绩为0,由此就可知连恐吓效果,都非常堪忧。”巴迪斯不无吐槽道:“真正有威胁的是24磅长程炮,只要30米内近失,只是海浪都可以解决对方一两门火炮,但在24磅长程炮的射速并不高,平均五分钟才能开一炮,四门炮还分置两舷,虽然法兰西的炮兵命中率最高,但3%左右的命中率,意味着一整场海战,基本没有命中的希望。”
“嗯,还有呢?”阿方斯笑道。
“反而八门18磅长程炮是真正的输出主力,两分钟可以开一炮,虽然近失弹威力缩水,但在300-500米距离的命中率颇高,如果一场海战中只命中敌人一发炮弹,那一定是18磅炮打的。”巴迪斯继续道:“至于9磅炮跟12磅炮,真的只能打海贼,300米以内发射的近失弹也是没有威力的,主要靠链弹对付敌人的风帆,但300米其实已经非常危险了,我们可以打到敌人,敌人自然也能打到我们,这个距离法兰西炮兵的高命中率优势已经无法凸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