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结束的那一刻,孙策就知道陆康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起初他并没有考虑过举孝廉的事情,一切都是赵至这个机缘巧合才碰上的。
在他的思想里,即使是不举孝廉,我还有阿父能够依靠,靠着跟随阿父打军功其实也可以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
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他可以这么做,阿父也可以答应他的请求,但有一点他给落下了,那就是威望和家底,孙坚家底本就是靠袁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孙策在军中任职,那有什么用?和拥兵数万的袁术相比,最后不还是要投靠他嘛?
不仅如此,袁术本就心有异志,玉玺在孙坚的手中,这个障碍他必须要除掉。
所以,在孙坚返回途中,刘表得到袁绍送来的消息,说孙坚得到了玉玺,请刘表派兵夺回玉玺。不过那次作战,并没有杀了孙坚,但同样两家结仇,后来孙坚返回驻地没多久,骷髅王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蛊惑孙坚,说刘表就是为了他手里的玉玺才跟你动手的,如果你能够把玉玺交出来就没有什么祸患了。
谁不知道这是袁术的阴谋?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玉玺乃得天下的象征。结果骷髅王又说,刘表已经密谋起兵征讨孙坚,望他好自为之。
这反倒把孙坚气得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率军西进江夏,结果就有了黄祖箭杀江东猛虎的一幕。孙策这个英雄少年郎也不会被迫辗转到袁术的麾下,而有人说,刘表和袁术达成了共识,袁术负责刺激孙坚出兵,利用他冲锋陷阵急躁的性格设下埋伏,孙坚死后,本以为玉玺能顺理成章地转在他手,结果孙策却以此物乃家父拿命换来为由,拒绝将玉玺交给袁术。
先前刘表和袁术达成共识,是袁术将玉玺拿到手,再转交给刘表,实际上袁术是想独吞玉玺,就不打算把玉玺交出来了。
这下他算捋顺清楚了,骷髅王麾下没有可以和孙坚抗衡的人,而且在面对董卓作战时,几乎都是孙坚打的战绩,可谓是天下鲜有敌手,袁术心中十分忌惮这样的人,害怕继续养着他,会威胁到他在淮南的地位。
养虎为患,反伤其主。
况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他的眼里,玉玺象征着天下,象征着只有他是汝南袁氏的掌门人,他袁绍只不过是个庶子,凭什么压在他的头上?
所以,杀了孙坚,是他唯一的选择。
“………”
孙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这第一条路很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尝试过了,根本就行不通,阿父的火爆脾气,就连他的那些老部下都拦不住,还能指望他一个黄口小儿拦住他?
既然自己拦不住,那就不去阻拦,即使阿父没有听信袁术的蛊惑,就凭阿父的实力,骷髅王也会想尽一切可以想的办法弄死他,因为这玉玺实在是太招人喜欢,总有人想借着恢复汉家荣光的名义,将它据为己有。
除非阿父听了自己的话,脱离袁术的势力范围,这条命才能保下来。
“兄长,怎么了?”周瑜见孙策望得出神的模样有些奇怪,他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轻声提醒了一句。
被这么一拍,孙策这才缓过神来。
“你觉得,袁术此人如何?”
“……袁公路虽有任侠之风,但终究是野心勃勃,弟听闻义父出关迎战华雄,因袁术听信小人谗言,说义父若此战获胜势必实际大增,倘若攻破雒阳则不堪设想,所以…在阳人大捷后,袁术给义父断了粮草,不过义父就此事据理力争,袁术心生愧疚又供上了粮草,还把那个进言的人给杀了。”
早是如此结果,养虎为患,而袁术却又不能离开孙坚这一大猛将,他也只能继续用这把神兵利器。
“呵,袁公路,冢中枯骨罢了。”
“兄长此等形容,真教小弟甚是意外。”
周瑜还以为能称赞一番袁术几句,毕竟他在早年时在州郡有任侠之名,喜交豪杰,可这位兄长居然夸都不夸,直截了当地损了袁术一顿,毕竟人家本来是四世三公的一号人物,结果被袁绍这个庶子横插一杠子而被迫成了二号人物。
“意外什么?断我阿父粮草等于断了他的臂膀,贤明的君主不会这么做,我如此形容他,还是抬举他了!”
孙坚和袁术如今是利益之间的关系,袁术有汝南袁氏这座靠山,可以让他在这个乱世当中有着相当大的资本,淮南乃富庶之地,人口多达百万,钱粮更是仓廪满盈。
就从这个脚步出发,孙坚的方向是对的,依靠袁术为他提供便利,但同样他忽略了袁术坑人的一面。
“如今我与陆康也是利益的关系,仔细想想他说的话,我为他带来的是你我二人这个贤才,而他为你我兄弟二人带来的则是未来前途,等着吧,过几日他就会来找我们。”
周府。
孙策和周瑜两人一大早就被何旻叫了出去,这让吴夫人和周母有些担心,怕陆康会为难他们二人,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二位夫人眼前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策,瑜!”
“陆府君找你二人有何事啊?”
两个夫人很是关心陆康找他们二人是做什么,不过孙策也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这些日子要随时等候官府中人,如果有人以陆康的身份前来邀请,那定是孝廉的事情已有结果。
“阿母,义母,此事不必担忧。”
周瑜道:“陆府君是想考察一番兄长的才能,这些日子只需等候陆府君派人前来即可,我想,不出数日,这件事情自然就有定论了。”
在后院亭子里,孙策看着这池潭水若有所思,周瑜则是跪坐在亭中,令人取来了卧房里的古琴放在面前。舒县传闻,周郎容俊美,好音律,擅奏琴曲,要说这个少年,简直是广大青少女的梦中情人,去年,周瑜曾在亭中抚琴,引来不少女子于墙角处偷听……
周瑜看着眼前的古琴,那只温润如玉的右手轻轻地在琴弦上缓缓挑动,琴弦发出的声音由轻变重,但在周瑜的手中,却变得如有灵性一般,轻盈而又不失动人。
噔——
一声琴音,泛出一阵荡漾,周瑜双手抚琴,满是陶醉,这是他平生作出的第一首曲,除零碎残曲被别人听过外,这全曲却只有两人听过,一人是他自己,另一人则是眼前凝视深潭的孙策。
站在潭水前的孙策边听周瑜所谱之曲边凝视着潭水之鱼竞相争渡,他背着双手开始享受起这一琴音盛宴。
琴声忽缓忽急,忽快忽慢,时而仿若美人于这潭水之中挥袖起舞,时而仿若壮士于亭前策马挥刀,其琴声之震撼,令孙策甚是愉悦。
“哈哈,瑜弟抚琴,倒令为兄心情舒畅许多。”
“兄长,此曲如何?”
“此曲两调,细而婉转如江南美人于江中挥袖起舞,旋即声势宏大宛若壮士在大江大河之中奔腾万里也!”
周瑜听到孙策的评价很是惊喜道:“真的?!弟此曲尚未命名,不知兄长可代为题名?”
“哦?”孙策饶有兴趣地在亭前背手踱步,像是在回味方才那首琴曲的细节。
片刻,他缓缓转过身去瞥向满怀期待的周瑜。
“此曲,名为《长河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