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黑夜,荒屋,死尸!
当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后,殷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一幅幅可怖的画面。一时间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此时,风雨稍歇,木柴上的焰火再度窜升至高处。
殷禹这才惊觉屋内的这两具“死尸”原来面色红润,分明是活的!
再定睛一看,只见右手边靠近窗户一侧坐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虎背熊腰、低眉碧眼,显然是个胡人。
一脸的络腮胡搭配上他壮硕的身材,显得整个人气势十足。然而大概是入乡随俗的缘故,他穿了一身黄色窄袖袍的汉人装扮,并没有穿本族服饰,因此殷禹也认不出他的种族来历。
至于右手边的则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俊生,体态匀称、面容清秀,十根细长的漂亮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身上穿的衣服倒是颇为考究,白色的圆领窄袖袍上纹着联珠团窠纹,圆心饰竹。而头上的幞头因为被雨淋湿的缘故正放在一旁烘烤。
殷禹的目光来回在这两个怪人之间扫了扫,虽然弄不明白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只要知道他们还是活人,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
于是,殷禹极客气地施礼道:“两位,在下也是赶路的,突遇大雨,不知道能否借宿一晚?”
其实从这农舍的破旧程度以及牛棚里的那匹黑马来看,猜也知道这两人必定也是临时来避雨的。
不过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他们既然先入住了,就算屋子的主人。殷禹自认为自己的这一番话有里有面,给足了两人面子。
哪知那两个怪人仍是直挺挺地静坐在原地,犹如老僧入定,对于殷禹的询问置若罔闻。
殷禹遭受了这么一场大雨,此刻浑身湿冷黏腻,没想到又遇上这么两个怪人,心里登时生起一股怨气。
暗忖道:“好!既然不理我,那我就自行其便了。”
于是,他也不再客气,大步流星地只管自己进屋,然后在火堆旁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大门,背靠墙壁。
此时那两个怪人仍是不为所动,目不斜视,似乎连看一眼殷禹的心思都欠奉。就这样面对面坐着,紧盯彼此,像是要把对方看穿看透似的。
殷禹想不出其中奥妙,也没兴趣多想,只管先将自己那顶已湿透的幞头摘下,学那个白面书生放在火边烘烤。
当他正要脱去外衣时,忽然心中一动,脱口惊呼道:“遭了!我的信!”
他这才想起那封举报原州太守通敌的重要书信还放在怀里,也不知道湿了没有。
于是赶忙从怀里取出信来查看,发现只是信封的右下角湿了一块,这才松了口气。
赶忙又将那张黄麻纸取出,正放在火边烘干时,蓦地从旁边伸来一只大手,将那张黄麻纸连同信封一把夺过。
与此同时,另一边忽然爆出一阵掌声并大笑道:“你输了!你输了!”
殷禹一时被弄得不知所措,呆愣数息后,才立身怒起,冲那人呵斥道:“你抢我信干嘛?还我!”
原来抢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大胡子胡人。
哪知那大胡子对殷禹的呵斥只当做耳旁风,竟然毫不理会,更自顾自地看起信来。
殷禹本来就因为这几日发生在那些祆教胡僧身上的事情,对胡人有些反感,再加上刚才备受此人的忽视冷遇,心里早憋了一股气。
现在见他又莫名其妙地将这重要信件抢走,新仇旧恨加一起,再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正想动手好好教训对方。
哪知那大胡子微微仰头,沉声问道:“你这信是从哪儿偷来的?”
他汉语不错,显然是在大唐居住颇久。
“这信就是你老子我的!你管得着吗?赶紧还我,要不我可不客气了。”
殷禹见他开口就冤枉自己偷东西,自然没有好脸色,直接不客气地回呛。
大胡子顿时恼羞成怒,气的吹胡子瞪眼,腾地一下立身站起。
他的身量比殷禹要矮了一头,但胜在身材魁梧,隐然有股大将风范。
此刻,大胡子怒目圆睁,直狠瞪着殷禹看,而殷禹也毫不示弱地以犀利目光回敬着他。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殷禹本还想息事宁人,说两句狠话吓唬吓唬大胡子讨回信也就算了,岂料对方骤然发难,直接欺身上前,一记膝撞,顶向他的下阴处。
这一招要撞实了,非断了他殷家的香火不可!
殷禹见状,急忙侧身避开,向后倒退两步。同时心中的怒火腾升,直冲天灵,心道:“这人出招竟如此歹毒,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然而就在两人动手之际,那个白面书生还是不惊不慌地坐在原地,好像一点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战斗波及的样子。
殷禹虽然心里奇怪,此刻也没心思理会。
一招失手后,只见大胡子立时捏指成爪,向殷禹的胸口、头颅等要害袭来。
殷禹往后突退,脚步腾闪。
像这样狭窄的空间内使用近身战术其实是最合适的,只要步法巧妙,对方便摸不清自己的位置,同时还可借敌人的庞大身躯作为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