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将送到嘴边的茶盏停下,显得十分惊讶地道:“那个二账房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刚刚已经查实了!三叔撒了谎,他被人家威胁且收了钱,那个二账房根本不是他的私生子!”刘韦的眼睛闪过一抹恨意,显得咬牙切齿地道。
因信义钱肆的账本事关重大,所以他们引进人手都十分的小心谨慎,都是优先寻找自己的本族人。
要知道,信义钱肆不仅是生金蛋的母鸡,亦是他们掌控那些贪官的有力手段。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铁板一块的信义钱肆竟然出了内鬼,更是将他们最为重要的秘密账本盗走了。
一旦这个账本落到皇帝手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刘吉捧着茶盏,亦是沉着脸道:“即刻加派人手搜查,务必要将账本追回去,绝对不能落入锦衣卫之手!”
现在唯一让他比较安心的是皇帝已经离京,只要秘密账本不是落在锦衣卫手里,那么一切的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是!”刘韦应了一声,便是匆匆离开。
刘吉喝了一口茶水,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便对旁边的管事吩咐道:“你请朱骥过来跟我下棋吧!”
朝廷这些年为了找出朱骥,可以说是掘地三尺,但谁能想到朱骥竟然藏在自己的相府之中,恐怕亦没有想到是自己帮助了朱骥。
“老爷!”管家正想要离开,突然苦涩地停了下来。
刘吉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地放下茶盏道:“怎么了?对了,朱骥已经安排出城了!”
“老爷,要不请罗先生陪您下棋吧?”管家的眼珠子一转,便是轻声提议道。
刘吉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望向南方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履行了诺言,不知江南那边可能履约了!”
天子南巡,在大明是极少发生的事情,甚至迁都以来从没有发生过。
只是事情落到现在的皇帝身上,特别是皇帝最关心的废银令和新币受阻,似乎一点都不值得惊讶了。
如今经过他暗地里运作,现在离开紫禁城的朱佑樘,就像是离开深海来到海边的龙王三太子,生死当真难料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江南的大地上,正映照出运河两岸一片秋意渐浓的景象。
试问南京至北京,水程经过几州程……龙潭送过仪真坝,广陵邵伯达盂城,界首安平近淮阴……河西和合归潞河,只隔京师四十里。
从南京上北京的这条大动脉、主驿道上,共设驿站46处。
朱棣迁都北京后,南京仍为陪都,两京并设,六部人员留守,两京间公文书信不断,官员往来频繁,物资运输繁忙,从南京经扬州大运河转运北京的这条水陆邮驿路线,更是重中之重、要中之要。
邮驿除了转运功能外,其实还有一项重要功能——接待功能。
因天子南巡是首次,加上大明以节俭着称,所以这一路并没有行宫。弘治亦不想做劳民伤财之举,所以这一路都是带着护驾大军入住沿途驿站。
秋风江上芙蓉老,阶下数株黄菊鲜。
落叶正飞扬子渡,行人又上广陵船。
寒砧万户月如水,老雁一声霜满天。
自笑栖迟淮海客,十年心事一灯前。
……
广陵驿原名扬州驿,在扬州城南门外,位于运河的西侧。
码头上,两排身着铠甲的禁军士兵笔直地站立着,手中的兵器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寒光,正在恭迎即将下船的天子。
因天子驾临南直隶,南直隶的十四名知府和四位知州早已在此等候。
他们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一字排开,跪在皇帝将要经过的大道两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敬畏,不断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经安排,南京诸部官员在南京城等候,而今来到这里恭贺的官员是扬州府官员、退休官员和南直隶的所有知府、直辖知州。
凤阳巡抚李木亦是在列,算是在场官员职位和资历最高的。
凤阳巡抚设于景泰朝,驻淮安府,辖南直隶江北诸府大部,跟应天巡抚算是南北分治。
弘治皇帝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冠,步履从容地从皇船上下来,宛如一位降临人间的神明。
“陛下,请当心!”刘瑾已经安排好一切,便是扶着弘治皇帝道。
朱佑樘看着这跪在地上的官员,刚刚愉悦的心情减弱少许,便一声不吭地乘坐等候在这里的金辂。
朝廷的政令在江南无法推行,主要原因是受到江南官绅集团的阻挠,但何尝不是这帮知府过于无能呢?
如今将他们叫到这里,既是要他们前来迎驾,亦是要进行好好地敲打。
在场的官员诚惶诚恐地叩首行礼,齐声高呼:“臣等恭迎陛下南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低着头叩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亦不敢有丝毫的异动,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惹来龙颜大怒。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皇帝金辂的辘辘声和知府们紧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松江知府徐鸿是跟朱佑樘接触最多的知府,但在这里重新遇见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心里亦是紧张得不行。
特别自己执掌松江府和上海市舶司以来,虽然自己自认已经尽心尽责,但亦是不敢保证皇帝会感到满意。
广陵驿原本拥有驿丞和水马夫一百八十六名,但现在已经被安排暂时离开此处,由内侍和金吾卫全权接管这里。
正厅悬匾额曰“皇华”,后堂建有淮海奇观楼,楼下匾额曰“礼宾轩”。
虽然房舍不如高邮盂城驿的一百余间,但这里亦有七十多间房,足可以让朱佑樘及携带的嫔妃和宫人入住。
刘瑾料理好之后,从里面出来便见到熟人徐鸿:“徐知府,别来无恙?”
“诚蒙刘公公挂念,本官尚可!只是本官在松江府尚无佳绩,今知陛下舟车劳顿南巡,恨不得自裁谢罪!”徐鸿先是进行客套,而后直指核心地道。
天子南巡,最大的动因是江南推行政令所阻,而他们在场的十四位知府和四个知州算是第一责任人,哪怕他徐鸿亦不例外。
“臣等愧对圣恩!”扬州知府等官员趁机表达愧疚之心道。
刘瑾对这帮知府并不感冒,便淡淡地道:“陛下升座,尔等随杂家进去面圣吧!”
在场的知府知晓此行凶多吉少,此时显得十分紧张,但还是乖乖跟随刘瑾进入驿站里面拜见破天荒南巡的天子。
陛见之礼后,朱佑樘开门见山地道:“你们全都摘下乌纱帽进行答话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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