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冷淡,就主动挑起话题对李、石两人说:“你们今年上初三吧?”
石磊点点头,李云龙却吐出口烟圈,说:“什么初三,混日子罢了,这学期末学校就要把我们弄去实习了。龟儿子的,说是实习,其实就是进厂去做流水线,给学校挣钱。”
何跃诧异地说:“表哥,你不是学的数控车床专业吗?听起来很叼的样子,为啥会做流水线呢?”
李云龙不屑地说:“数控车床还不是流水线,车零件车慢了,后面的人还不是要催你。
“你个狗日的,小学成绩还过得去,妈老汉花了六千让你进九中读高价,你天天就给老子混,舅舅不是说你昨天考试吗?考得啷样?”
何跃听表哥忽然说到了自己,顿时吓得脖子一缩。他并不怕他那老实本分的农民父母,却唯独怕这个脾气火爆的表哥,讪讪一笑说:“就那样噻。”
李云龙飞起一脚踹了他腿一下,指着他鼻子说:“舅舅舅妈说过你好多次了,喊你好好学习你就是不听,回回考三四十分,老子去考都比你考得好。”
“那可不一定。”何跃摸着有些疼的小腿,不服气地嘟囔说。
“还敢顶嘴,老子……”李云龙扔掉手里的烟屁股,起身就想给他一耳光。
这火爆脾气,真不愧你叫李云龙。
张文心里吐槽,但他对这种没什么心眼,却讲义气的混混,也不怎么讨厌。忙伸手拦住了说:“云龙哥,消消气。说句不好听的,何跃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你勉强他学,他也学不进去。”
李云龙听了他这两句直言,气顿时就消了不少,于是又坐回去,自个点了根烟说:“确实是这样,我们家就没得一个是能读书的,都是莫出息的命啊。”
张文知道他大概是因为即将毕业,被学校分配去进厂而感到烦闷,想了想说:
“进厂的确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学个手艺。其实云龙哥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亲戚朋友,有没有谁在做修家电或者装修之类的,那你就可以去学门手艺,将来也能自己开个门店。”
这是他前世的真实社会经历,李云龙这种正处于人生懵懂阶段的人,当然想不到。
听了这话他立刻精神一振,边抽烟边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将还没抽完的烟往地上一扔,双眼放光地说:“对了,我三舅公的老婆的哥哥的儿子就开了家汽车美容店,我可以去跟他学。龟儿子流水线,老子不去了。”
张文见他容光焕发的样子,也为他找到了自己的前途而感到高兴。毕竟前世的自己,也曾面对有诸多不确定,迷雾一样的未来,而感到迷惘,甚至害怕。
那时的他无论怎么选,最后看结果都不怎么样,但反思一下,即使当时选了另一条路,结果可能仍会和现在差不多,或者更差。
毕竟在家庭和社会阅历,乃至个人能力这些条件上,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所以那时已到而立之年的他,突然有一天明白了李白的那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不禁由衷地感叹,这才是人生啊。
至于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什么的,我辈普通人也只能跟着浪漫酒仙,YY一下罢了。
但如今自己竟然奇迹般的重生了,那就有了从头开始,拼学历、攒人脉,为将来自己全新的人生打下厚实基础的机会。
因此他相信,这一世自己的人生,定会分外精彩和幸福美满。
不会再幸苦忙碌每一天,却还要为了每个月的车贷房贷发愁。不会再因为梅晶晶,和幸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闹得那么关系紧张。
想到这儿,他拿起面前的啤酒仰头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头流进胃里,他却突然有些怀念上一世。
如果那真是个平行世界的话,那自己肯定已经猝死在了新年前夕的KTV里,父母伤心自不必说,好兄弟王晓海一定会很难过的,梅晶晶呢?
她也会伤心,毕竟两人的感情还是很真挚的。伤心之后,她大概会搬出他们的家,然后在他离去后的某一天,遇见另一个男人,与他开始崭新的人生。
那就祝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都平安幸福吧!
张文微微举起酒瓶,仰头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果断地斩断了对前世的追念,举着酒瓶对三人说:“谢谢你们今天的帮忙,我敬三位兄弟一杯。”
三人忙拿起酒瓶,和他轻轻一碰,然后各自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大家就一边吃着烧烤一边闲聊。
李云龙很感激张文给他解决了人生的困惑,亲热地揽着他肩膀说:“兄弟,我下午在老西桥头一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般。
“何跃能跟着你,也是他的运气,今后你可要好好地教导他,如果他不听你的话,你就跟我说,我收拾他狗日的。
“还有,今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人找你麻烦,你也可以来找我,南溪别的地方我不敢吹,凡是在城西这片混的,多少都要给我李云龙一点面子……老板,再拿半件酒来,今天我们喝个过瘾。”
李云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张文正担心酒快喝没了,他可是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何跃,现在身上四个兜比他的脸还干净,要是李云龙和石磊提议再要买酒,他可就会很尴尬了。
所以面对李云龙这豪爽的举动,他也没假惺惺地推辞,酒上来后,就和他们吹起了瓶。
前世的他也是在读大学和同学们聚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酒量其实不错,五六瓶啤酒下肚,脸都不怎红。
半件酒喝完,已是八点多了,微醺的李云龙拦了一辆出租车,和石磊、何跃坐车走了。
张文就独自回家去了,路过老西桥的时候,一阵阵凉风吹来,他忽然觉得酒意上涌,脑袋开始晕乎乎地,心想这具身体到底是没怎么喝过酒,四五瓶下肚还真就起了反应。
“没用。”有些醉意的他,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就继续迷迷糊糊地往家走。
到了楼下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一身酒气地回家,非得挨母亲骂不可,略一思索,就上前敲响了杨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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