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水帘雨幕,玉珠断线。
江阴县衙察院,正堂之中,坐着三人。
主位之上,坐着一男子。身着蓝色圆领布袍,躯干丰硕,双眉卓竖,目细而长曲,面赤有须,其座侧后,有一随从怀抱大刀,昂首挺立。
东西两侧,分坐两人,东边之人身着绿色团领公服,胸前缝杂花补子,头戴乌纱帽,浓眉杏眼,长脸高鼻,一脸忧郁。
另一人,亦是团领绿衫,小杂花补子,面如冠玉,两弯前清后疏眉,一双卧蚕流波眼,样貌清瘦。
“也不知程璧此去能否求来援兵......”坐在东边,满脸忧郁的江阴典史陈明遇叹息道。
堂外的雨声令他心中烦躁至极,常州府宗灏督千余清军屯在了城西夏港镇,不攻也不退,只是每日遣人来探查情况。
看样子是在等待清军主力。
“发往杭州的书信也不知道朝廷收到了没有......”坐在陈明遇对面的清瘦男子也是惆怅万分。他是江阴训导冯厚敦。
之前朱常淓收到的江阴求援信便是他亲笔写的。
清军派了游骑遮蔽了江阴四周,所以他们也不清楚那封信是否安全送到了杭州。
气氛有些沉闷,见左右两人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坐在正位之上的男子起身走到了堂前,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感受着手心中的冰凉。
“程璧求援,希望终究渺茫,听闻多铎兵进杭州,朝廷恐怕也自身难保,咱们啊,还是不要期待太高。”阎应元甩了甩手中的雨水,温和的安慰着陈明遇和冯厚敦。
阎应元本来是前任典史,他在任期间,能力出众,颇得民心,曾击退了来犯的海寇顾三麻子,离任之时,百姓们甚至在社学之中为他画了像以此留念。
所以当江阴县官尽散的情况下,作为现任典史的陈明遇便第一时间想到了智勇双全的阎应元。
在与城中诸人商议之后,所有人一致赞同请阎应元出山,领导江阴县抗击清军。
当时的阎应元闲居在江阴县祝塘镇附近,在陈明遇相请之下,便带着祝塘少年五十人赶赴县城主事。
“程璧一介秀才,也是为难他了。”陈明遇还是很担心。
程璧散尽家财得银十四万两,他募义勇五百,带着这批银子准备向正在松江府作战的总兵吴志葵以及驻节海上的淮抚田仰处寻求援兵。
“乡兵编练如何了?”阎应元问道。
“有兵备曾化龙与张调鼎在操练呢,颇有成效。”冯厚敦答道。
三人正合计着城中的守备之事,察院大门外,一人撑伞跑来。
见阎应元在堂中,来人似乎脸色一僵,有些不悦的走进堂中,抖了抖伞上的水珠。
“顾守备,您怎么才来?”陈明遇有些不快,半个时辰前就通知了察院议事,结果现在才来。
“家中有些事,耽搁了。”顾元泌躲开陈明遇质询的眼神,兀自坐到了冯厚敦旁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见顾元泌坐在自己旁边,冯厚敦收了收自己袖袍,似乎也有些不满。
阎应元则是命人给顾元泌上了热茶,口中温和道:“顾守备喝点热茶,去去寒气。”
顾元泌没有接茬,对着陈明遇说道:“咱们是不是没有援军?”
有些尴尬的阎应元并没有生气,静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已经知道,之前陈明遇提出请他出山的时候,顾元泌是坚决反对的。
这其中缘由,还要说起自己在任的时候,顾元泌是江阴守备,当时海寇顾三麻子想要劫掠江阴,结果自己三箭而定,将贼寇吓退。
自己一时名声大噪,想来是抢了顾元泌这个守备的风头与功绩,所以才会对自己心生怨怼。
“怎么,没有援军就不抗清了吗?难不成顾守备想剃发?”
“仅凭这些乡民,如何守的住?清军主力一到,依我看,撑不过三日!”
砰!
陈明遇拍桌而起,气愤不已,他早就顾元泌不顺眼了,现在又来说丧气话,真是着实可恨!
“哎!不必动怒,都消消气,消消气!”阎应元劝道。
堂中四人纷纷沉默下来,只有雨水潺潺。
“报~”一名大汉背着大刀闯入院中,大声道:“杨舍营探马来报,清军主力正从苏州府回师,向常熟而来!”
“人马几何?”阎应元沉声问道。
“探子说无边无沿,起码十万之众。”大汉语气低落道。
霎时间,堂中几人都愣住了。
喝着茶的顾元泌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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