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潜的别院里,吴潜却显得格外平静清闲,他甚至叫两个家仆给自己在院子里搬来一个不大的几案,又搁了把椅子,吴潜只坐在那里,在大树之下成荫纳凉,一边品着茶。
另一边,谢方叔倒是慌了神,吴潜这么莽撞,犯了这样的大事,会直接丢掉乌纱帽的。现在找官家肯定是没用了,实际上现在找谁都没用,除非吴潜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亲自向官家认错。
谢方叔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规劝吴潜的法子。吴潜就是头倔驴,他在官家面前都劝了吴潜几次,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自己再去劝又能有什么用呢?谢方叔想着想着,忽然想起吴潜的大哥吴渊,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俗话说是长兄为父,吴渊出面,应当能够规劝吴潜。
吴潜、吴渊乃是亲兄弟,二人乃是吴柔胜之子,因为是宁国人,所以后世将三人并称为“宁国三杰”,倒是有些类似于苏洵苏辙苏轼三父子了。而此时的吴渊,正任职京湖安抚制置大使,且拜观文殿学士。
谢方叔立马去找吴渊,并将事情一一告知了吴渊。显然吴渊是毫不知情,听后既是惊讶,又是气愤,他实则与弟弟吴潜的意思相同,那就是立贤者为太子,可他也不愿弟弟的大好前途就此被毁,毕竟,吴潜的官位比吴渊还要高。
吴渊道:“多谢德方前来告知,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德方可愿与我同去?”
“这是自然,我来此,就是想叫你跟我一块过去。道父兄定是知晓毅夫的脾气的,我是想劝也劝不住啊!今日只能寻你帮忙了!”
二人说罢,速速备马赶往吴潜家中去。
而此时的吴潜,却是极为悠闲,他好久没想这般坐在树下,好好享受生活了。
这是自由,这是解脱。
朝堂之争,只会有两种结果,那就是胜与败。胜了,却不代表以后就不用争斗,极可能只是另一场斗争的开始;可败了,彻头彻尾的败了,败到乞骸骨,败到被弹劾罢黜,那就再不用斗了。可不斗呢,心里又觉得寂寞,并非他天生好斗,只是他担心自己这么一退职,虽然自己轻松了,可朝堂不会轻松,百姓们更不会轻松。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吴潜感慨道,看着翠绿的叶子,却也在落下,就好似自己的头发一般,忽地,他有了些感想。
吴潜对家仆道:“把笔墨纸砚拿来。”
家仆立刻摆好笔墨纸砚,撤走了茶具,接着又为吴潜研墨。
吴潜只是在纸上写下一首满江红:
细阅浮生,为甚底、区区碌碌。算只是、信缘随分,早寻归宿。造物小儿忺簸弄,翻云覆雨难擐触。谩一堆、岁月鬓边来,跳丸速。田二顷,非无粟。官四品,非无禄。更不知足后,待何时足。恰好园池原自有,近来新创三椽屋。且饥时、吃饭困时眠,平为福。
吴潜酷爱写词,其风格与辛弃疾相似,却未有辛弃疾那般出名。
吴潜刚写下日期,谢方叔同吴渊便到了。
“毅夫,你好生糊涂啊!”吴渊道。
吴潜只是一怔,哪里想到自己的大哥会来:“大哥……”
“我不反对你的主张,可你知道直言伤己啊!官家不是李世民,你也不是魏征!你想想你直言进谏,又落得搁什么结果呢?还不是群臣齐攻你!毅夫,你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这般糊涂了!”
“自古忠臣皆是如此,因为直言进谏被罢黜甚至被杀头的也不在少数,可他们都是为国家好,到底还是留下了美名,我吴潜不愿做阿谀奉承的小人,只想做个直言进谏的忠臣。”
“我知你意!我岂能不知你意!可此时不是直言进谏的时候,忠王乃是官家的亲侄子,官家把他立为皇子,又从永嘉郡王封为忠王,只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官家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官家要立忠王为太子!并且一定会如此!你如今阻止官家,只会遭到官家的厌弃,乃至罢黜你的丞相之职!”
“我当然知道,可你们也该知道,忠王的情况吧!说白了,忠王,忠王就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如何做得一国之君!”
“天子不需要贤能,只要天子能够用贤能之人便可了。如今,朝堂虽然混乱,可贤臣仍然不少,你又有何担心的呢?况且,我听说忠王已有极大的变化,不似从前了!兴许,那次落水后,忠王离奇好了过来也是说不定的!”吴渊回答道。
吴潜只是笑道:“这些话大哥你还信吗?兴许,兴许那落水都只是幌子罢了,然后再教忠王,说些明智之言,以叫人相信忠王变得聪慧了,可我看,只是骗人的把戏。”
吴渊叹道:“毅夫,你的疑心太重了!难道你真执意如此吗?”
“执意如此,这是我身为大宋臣子的本分,直言进谏,那是太祖皇帝立下的祖训。”
吴潜这般说,吴渊知道自己也劝不了了,只是叹道:“如此,你定会被罢黜官职的。”
“那就罢黜吧!赋闲在家也不是不好,也可以花时间研究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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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潜遭到群臣弹劾一事也立马传到了赵孟启的耳中,赵孟启显然是震惊的。但真正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赵孟启向自己的两位老师请问吴潜到底为何会遭到弹劾。于是叶梦鼎、杨栋二人将这事仔细与赵孟启说了。
赵孟启听后才知晓,原来吴潜被弹劾还是因为自己,他不支持自己为太子。而吴潜为什么不支持自己做太子,他还有些奇怪,自己毕竟是官家的亲侄子,又是官家的钦定人选,吴潜为何要反对自己呢?
不过,他知道吴潜是个忠臣,他这么做,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于是,他又问了自己的两个老师。而这个问题,让叶梦鼎与杨栋二人难以回答,毕竟也不能当面就说是因为赵孟启傻所以才反对他当太子。
叶梦鼎只是支支吾吾,换着方式解释,可赵孟启早忘了自己原先是个傻子的事情,所以听不明白叶梦鼎的话。
杨栋见叶梦鼎这般支支吾吾,也不是个头,便直截了当对赵孟启说道:“吴潜是觉得你天资愚笨,不适宜做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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