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另外的原因,比如“占星术”结果中,获得了一些启示:倘若继续带着圣女,自己可能会与一些“收获”失之交臂。
又比如……
“从栖霞镇出来这么久,都没动静,如今将圣女调走,藏在暗中的鲨鱼总该出来了吧。”
季平安眼神幽冷,脸上温和敛没,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机。
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空,他先抽出道经,轻轻一抖,把器灵姜姜与剑侍黄瑛召唤出来。
结果上次还彼此不对付的两只“人形生物”,却竟手牵手走了出来,一副被打搅的不爽脸色,异口同声:“干啥?”
这突飞猛进的友谊……季平安轻轻吐气,先是轻轻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对姜姜说道:
“莪需要借助道经的力量,暂时压制这东西。”
他又转头看向背负古筝,穿一身黄裙的圆脸女子:
“我需要你的帮助。”
……
……
棋墩山西北方向,一条避开官道的小路上。
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季平安骑马独行。
天空愈发晦暗了,灰色苍穹之上,有雨水飘摇落下,将山川画卷打湿、晕染。
“哒哒。”
马蹄声沉闷,一滴雨水随风徐徐飘落。
避开斗笠,掠过季平安腰间的古朴方正的黑色剑鞘,最终“啪嗒”一声,在他背上背负的一架油漆斑驳,沉淀岁月痕迹的古筝上炸开,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雨、荒山、古道、奔马、携刀剑负古筝的人……
天地宛若成为水墨大画,季平安便是那画中江湖行走的侠客。
忽然,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平整的草地,前方两侧山峰簇拥,天空夹出一条缝隙。
“哒哒哒……”
马蹄声突然大了,沉重而整齐,大地都仿佛在轻轻震动。
季平安勒紧马缰,停在荒野之上,座下的由裴氏提供的上好良马不安地踩着地面。
季平安平静抬眸,望向古道尽头的山谷,只见大地上隐约扬起一串烟尘。
继而,一队披坚执锐的重甲骑兵出现在视线尽头,迅速逼近。
数目并不多,只有十几人,却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漆黑的盔甲覆盖全身,头盔垂下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座下那些骨骼明显异于寻常马匹的妖血马同样覆盖软甲,从头到脚包裹的严实。
为首一人,无论马匹还是身材,都格外魁梧,奔跑时雨水打在他的盔甲上,迸溅开细碎的水雾,一手持握马缰,另外一只手臂擒握一杆大枪。
漆黑沉重,散发森寒冷意。
“铁浮屠……”季平安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
这是大周军方里重甲骑兵的名字,最擅长破阵,狙杀修行者。
成员悉数为武夫途径修士,盔甲与武器尽皆为法器,且擅长结阵攻伐。
每一队为首者,为“浮屠骑长”,并非官职,但实力极强。
往往由破六到破九之间的武夫担任,杀伐经验极为丰富,面对同境界的江湖武夫,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
因铁浮屠的稀缺性,所以每个军府中只有一撮。
眼前的这一队,虽摘去了盔甲上的标记,但显而易见,来自“大东军府”。
在季平安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一队铁浮屠骑兵也已逼近,却并未直接冲杀过来,而是在其前方猝然停下。
令行禁止,显示出极强的服从性。
“嗒!”
为首的浮屠将军全身包裹在盔甲中,如同一尊黑塔,座下马匹抬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踏在地上。
瞬间,身后那十几名骑兵同时举起手中的法器军弩,锋锐的弩箭锁定前方的季平安,却并未发射。
双方无声对峙,一股杀意渐渐弥漫开。
忽然,队列后头,又一匹马哒哒跑来,从边缘绕到前方,马上坐着一名披着蓑衣的人影。
当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头发花白的老者。
蓑衣下,老者衣着富贵,袖口绾起,干净整洁。
眯着眼睛,望向前方的季平安,忽然朗声一笑:
“又见面了,李公子,或者……该称呼你为……‘季司辰’?”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声音有些尖锐与疯狂。
眼神中,满是期待。
似乎在其想来,当自己出现在这里,必然会令眼前这名钦天监新晋崛起的天才大惊失色。
然而他失望了。
季平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张掩藏在斗笠下的脸庞,充满了不出预料以及一丝……失望:
“果然是你,所以……你身为江湖名宿,却早暗中投靠了朝廷兵部?若是武林盟的人知道,大概会很失望吧……丁焕。”
丁焕!
新武一派代表人物,在中原二州江湖中颇有威望的“丁老”,本该在这时候去剿灭铁尸,或起码坐镇栖霞镇的丁焕,却出现在了这里。
丁焕脸色一沉:“你猜出是我?”
这与他设想的有些不同。
季平安眼神中带着感慨,唯独没有警惕与畏惧。
他轻轻叹了口气,面对着一群铁浮屠,迎着无数法器弓弩的锁定,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失望: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确定了而已。”
丁焕眯着眼睛:“我何时暴露的?”
季平安说道:
“白虎堂前,从你开始屡次针对我,便已与我所知晓的丁焕性情不同,你不该是那般情绪化莽夫。不过真正令我怀疑,还是你趁着我在接受白虎堂法器测谎时,突兀问出的话。”
当时,丁焕突兀开口,询问他如何打开地宫,地宫里又有什么。
丁焕愣了下:“有什么问题?”
季平安说道:
“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没有询问我的身份。正常逻辑,当时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最好奇的应该是我的真实身份,然后才是地宫那些,但你突兀发问,却只抓着地宫,而完全没有提及身份。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当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且并不太愿意,让我当众暴露出来,对吧?”
丁焕沉默。
季平安继续说道:
“但你最初恐怕是不知道的,恩……让我想想,是我出手帮助了陈庆生,引发了整个栖霞镇的关注后,有人联络了你,告诉你我出身钦天监,并要求你配合做一些事,比如试探,又比如想办法借助武林盟的力量,将我擒拿下来……而命令你做这些的,显然就是大东军府了。”
丁焕心头猛然悸动,没有吭声,因为季平安说的正是真相。
他早些年,就已暗中投靠了朝廷……准确来说,是成为大东军府在江湖中的一枚棋子。
这些年,之所以能获得好大名声,其中也不乏朝廷的“配合”。
包括“新武”的出现,也有朝廷的推波助澜,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加大武林内斗,从而削弱其整体实力。
就如皇帝的权术,无非是在朝堂上扶持两派,彼此争斗,这样一来,皇权才高枕无忧,稳如泰山,同样的逻辑。
而丁焕之所以站队新武,真正的原因,也是奉命行事。
这次也是一样,当他收到朝廷的密信,虽忌惮季平安的身份,但多年以来,他已牢牢打上了兵部军府的烙印。
而一名只听过名声的星官,显然不足以令他违抗军府命令。
季平安眼神感慨道:
“但当黑长史到来后,你应当是有所恐惧的,担心自己卷入了某些高层次的斗争,但可惜你没有选择抽身。我其实是给过你机会的,当我命人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你可以选择不吭声的,但你还是将这封情报送了出去……”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等你们出现,但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圣女离开,你们才终于现身……是因为并不愿意对圣女出手,从而惹怒道门吧,所以想等待机会,或者创造机会,等我落单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看额头沁出冷汗的丁焕。
而是望向了那全身覆盖盔甲,透出强大气息的铁浮屠骑长:
“直到现在,你们终于来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早在出发前,季平安就从占星术的“未来画面”中,看到了铁浮屠的身影,直到此刻,那画面终于清晰起来。
而听完全程对话,那名手持大枪的骑长终于从面甲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不愧是钦天监的天才,的确不凡,那你也该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季平安想了想,说:
“孙显祖?因为我伤了你们的中郎将?所以孙显祖派兵杀我?”
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这不是真正的答案,孙显祖驱使不了你们,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大动干戈,因为他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只有大东军府的神将才有权限派出铁浮屠,而他同样没有胆子对付我。”
所以……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是你吗,元庆?”
季平安望向神都的方向,心想初代神皇那家伙的后代,终归是越来越差劲。
浮屠骑长沉默听完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中的骑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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