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排解。
“唉。”轻轻吐了口气,裴秋苇关上了窗子,轻轻解开外袍,只穿着丝绸睡衣,爬上了垂挂帷幔的床榻。
将一个软枕靠在腰身后,她抬起青葱玉指,从枕边的一摞国师文集中,抽出了一册风月话本,借着烛光翻看起来。
作为江南第一才女,外人只道她气质风雅,腹有诗书,但并不知道大才女也热衷去看民间流传的风月小说。
这时候,她剪水双瞳迎着烛光,目光灼灼盯着劣质纸上一行行粗鄙的文字,读到动情处,会在书中的一些插图页停留许久,呼吸渐渐急促,耳垂脸颊泛红,双腿扭捏摩擦,右手自行滑入小衣……
“咚!”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外头传来李湘君温婉柔和的声音:
“女儿,睡了么?”
裴秋苇一惊,忙慌张地将手中的小说合拢,塞在褥子底,然后整理了下衣襟,也没下床,便细声细气道:
“娘……还没,有事么?”
吱呀门开。
披着浅紫色长裙,头戴金步摇,风韵十足的美妇人缓缓走了进来,然后看了眼坐在床上,云鬓散乱的女儿,怔了怔:
“你发烧了么,怎么脸这样红?”
裴秋苇嘴角抽搐,道:“天气太热。”
“天气热怎的不开窗……”李湘君嘀咕了一声,也没多想,莲步轻移,走到床边坐下,笑道:
“有个好消息与你说。”
裴秋苇惊讶:“什么好消息?”
李湘君道:“方才底下人传话来说,阴阳学宫刚来了一位老司历,许是神都钦天监派来的。”
裴秋苇眼睛一亮:“当真?若是这般,或可请他来占星。”
与季平安猜测一般,裴氏在之前,就尝试过寻求三清观,以及阴阳学宫的帮助,但都没能奏效。
如今意外得知,有“司历”级星官到来,自然大喜。
毕竟这个级别的星官,占星术大概率比阴阳学宫的“学监”更高,正好如今有了查案的思路,裴氏完全可以重金请人过来,通过占卜获取线索。
李湘君“恩”了一声,美妇人珠圆玉润的脸颊上也透着喜色,她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人也憔悴。
可谁能想到,今日连续有喜事登门,不仅老家主清醒了,寻找夫君与长子的希望也有了。
一下子便容光焕发。
“明日,为娘便亲自去阴阳学宫请老神仙出手。”李湘君抬手,抚摸着女儿的手,表示安慰:
“你也不必为此再忧心。”
裴秋苇脸上喜悦,心中惭愧……自己刚才倒也没怎么“忧心”……
李湘君忽然轻咦一声,看着女儿的手:“怎么黏糊糊的……”
?!!
裴秋苇冷不丁抽回右手,略显惊慌:“哦,方才天热,喝了口水,不小心洒了。”
“是么……”李湘君一脸狐疑,瞥了眼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美眸闪烁了下,抿了抿嘴唇,也没说什么,站起身道:
“那你便且休息吧,为娘不打扰你了。”
裴秋苇挤出微笑。
等关上房门,李湘君才深深看了眼窗纸上倒映的女儿影子,轻轻叹了口气,咕哝道:
“早就该嫁人了……”
这些年,说媒的人踏破裴氏门槛,但裴秋苇眼光奇高,加上其在府中也颇有地位,便一直拖着,甚至为了断绝麻烦,她曾当众宣布,谁想求亲,除非在才学上胜过她,或补全国师残篇。
李湘君是个开明的主母,也不想逼迫的太紧,但为人母者,岂会不急?
这时候摇了摇头,美妇人转身沿着回廊走回自己的卧房,等关上门,因神经舒缓,一股强烈的疲惫涌上心头。
需要排解。
李湘君扯下长裙,丰腴的身段白皙如一条肥硕的锦鲤,滑入被窝,扭头望着旁边空荡的枕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褥子底下擒出一柄光滑玉杵。
……
……
同一个夜晚。
斩妖司衙门口,两盏灯笼明艳醒目。
衙门后院,一座气派的堂口内,夜红翎伏案,专注地阅读卷宗。
女武夫的披风挂在墙上,身上只穿着锦绣官袍,长筒靴抵在地上,黑金刀鞘斜放在一侧,随时可以拔出的位置。
头顶的乌纱翼将青丝陇在其中,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双锋利的剑眉为漂亮的脸蛋平添一丝肃杀。
“吨。”放下卷宗,夜红翎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脖颈扬起,喉咙滚动,将冷掉的茶水喝下。
盛夏时节,便是夜晚空气中都残存着太阳的热力,显得有些闷。
然而,真正令她胸闷的并非天气,而是卷宗上记载的案子。
“第三十八起了。”夜红翎轻声呢喃,眼底浮现焦躁与蕴怒:
“连续三十八人死亡,且皆为猝死,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术法?手段?为何案牍库中并无记载?”
夜红翎绞尽脑汁思索,可武夫途径擅长刚正面,对于这种诡异的手段,缺乏制衡与了解。
“难道只能去找三清观的道士询问?”她心下动摇。
按照一般流程,涉及到诡异案件,斩妖司缺乏思路时,往往会请道门与学宫帮助。
但前些天,余杭知府曾找到她,宣读了神都城中传下的旨意,要求对相关案件自行调查,非极紧急状况,不得泄露给道门与学宫。
身为朝廷武官,一司之首,夜红翎虽不知缘故,但还是答应下来。
可眼看着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她夜不能寐。
若奉旨继续压着消息,又迟迟无从突破,岂不是只能目睹妖人作乱,百姓惨死,而束手无策?
可若是寻三清观,且不说对方是否能帮上忙,但是这件事就瞒不过府衙。
到时候知府来干预,可能案子解决不掉,反而会酿出新的麻烦来。
“若是那名高人能再出手就好了。”
夜红翎烦躁之际,脑海中突兀跳出这个念头。
上一个困扰她的案子,最后便是某个神秘的强者出手,以雷霆手段诛杀了四圣教堂主。
昨晚,她赶去东城打扫战场后,今天也曾尝试调查,寻找对方,可却毫无线索。
当然也是时间太短,毕竟才过了一天。
“想什么呢,看来是昏了头。”夜红翎摇头失笑,觉得自己是热昏了才会寄希望于,那名神秘高人再次帮她解决案子。
另外,虽说此人击毙了四圣教首恶,做了一件好事。
但夜红翎可不会天真地认为,那就是个行侠仗义的好人。
更大的可能,只是某些藏在水面下的势力的斗争罢了,那名高手是敌是友,还真说不清。
就在这时候,突然,夜红翎精巧的耳廓猛地一动,豁然扭头,眸光如电:
“谁?!”
说话的同时,她垂在身侧的手虚抓,“锵”的一声,黑金长刀自行出鞘,递到她手中。
女武夫撞开门扇,仰起头,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夜幕中,某座建筑楼顶正飞快转身遁逃的一道身影,眼睛一眯,吐气沉声:
“来人,守着案牍,本座去去便回!”
话落,夜红翎身影如大雁般掠起,驾驭轻功,消失在茫茫暗夜中,只留下一群值守的官差持刀警戒,防止调虎离山。
……
于是,夜色下的余杭城内,多出了两道速度极快的黑影。
两者一追一逃,脚不沾地,往往一个纵跃便跨出十数丈,踩着民宅的屋顶瓦片,如同武打电影中的画面。
风驰电掣间,夜红翎暗暗吃惊,意外于前方武夫的轻功不俗。
她明确感应到,对方应该比她弱,只是此人身法极为诡异,飘忽如烟。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因素,即夜红翎凭借丰富的经验,敏锐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敌意,之前更似乎,是刻意暴露自身,吸引她出来。
而考虑到案牍库中并没有什么绝密情报,有牺牲掉一名至少破九境武夫来调虎离山的必要。
她倾向于认为,对方是想单独与她交谈。
否则,以夜红翎的修为,若当真全力出手,有自信能将其斩落于地。
在双方的某种默契下,二人如青烟掠过相对人多眼杂的大片城区,最终抵达了秦淮河畔一处僻静的河段。
神秘武夫开始减速,轻轻落在了一座拱桥之上,转身朝身后望来。
“果然是在等我。”
夜红翎眼眸一眯,武夫神识散开,并未察觉到埋伏,更透过对方的面纱,隐约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孔。
不认识。
夜红翎靴子点地,同样落在桥上,与对方保持数丈的距离,右手黑金长刀垂落,眸光如电:
“阁下深夜造访斩妖司,所为何事?”
很直接嘛……我喜欢开门见山……季平安透过傀儡的眼睛,审视着这名女司首,略惊讶于对方的年纪与容貌。
不过大周朝廷能稳坐中原,当然不是纸老虎。
在神都城中,面对道门压制显得弱,但那只是在顶级战力不如道门,事实上,若比拼中层战力,大周朝廷才是最强大的一个。
只是需要镇守的地盘太大,所以武力分散严重,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怎么样一样。
可作为亲手缔造了这个王朝的“创始人”之一,季平安岂会不知朝廷的底蕴?
所以,斩妖司能网罗这般武道天才,并不稀奇。
“呵,素闻夜司首人美刀利,姿容不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季平安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嘿”了一声,并刻意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女武夫的身段看,尤其在关键部位肆意停留。
这是他为傀儡营造的人设。
以此与“一静斋”卦师李安平这个明面身份做切割,避免麻烦。
并且,这种人设也更符合“江湖人”的刻板印象。
果然,面对季平安的粗鄙审视,夜红翎眉头微皱,眼神冷漠了些许:
“若你将我引来此处,只是为了这些废话,那不如随本司首回斩妖司地牢,再给你慢慢看。”
她将最后一个“看”字咬的极重。
季平安哈哈一笑,似乎浑不在意,下一秒,他迎着夜红翎刀子般的视线,抬起右手,将指尖夹着的一张符箓轻轻一抖。
当即,一簇赤红火焰喷出,在夜幕中拉出笔直的一条红线。
感受着那股熟悉的灵素波动,夜红翎神色微变,失声道:
“是你!”
顿了顿,她身体前倾,胸膛起伏,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泛白:
“灭了四圣教堂口的高手,就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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