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激动作甚?”吴修远略带着些不悦的声音响起:“难道想让满院子的下人都听了去,回头背地里嚼着主家的舌根?”
回应的是赵氏的嗤笑:“我说嘛,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的天还没亮福园那边就把你叫了过去。本以为是做母亲的太过惦念自己的儿子,结果的确是惦念没错,念的却是别的事!”
“那周家的四子可是我为咱们瑶儿精挑细选的,其父虽然只是个六品的修撰,但我打听过许多夫人,这周四公子为人上进又有能力,至少明年的秋闱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到时候怎么都能混个八品编修,你算得上是他上峰的上峰,瑶儿嫁过去他们家还不得打個板儿把她供起来?”
这周四郎赵氏的确相看很久了,本是给吴谨柔准备的,但吴谨柔一向心高气傲自然相不中。
赵氏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图女儿嫁的多么荣耀,她和吴修远也做不出卖女求荣这种事情来,只求她安稳度日,不用受气。
再说了,那周家四郎学识的确在京中这群少爷堆里都是排的上号的,比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一旦踏上官途,再加上有吴修远的扶持,未来也是一片光明的。
父母为儿女所计长远,当初吴谨柔不同意赵氏还气闷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也想通了,自己的女儿这样优秀,眼光高一些也是正常的,反正年纪也还不算大,日后再慢慢筹谋便是了。
没想到就在这当口,海瑶回到了吴府,她的心才又活络了起来。
倒不是厚此薄彼,只是海瑶自小没有受过大宅门的熏陶,想来应该是心思单纯的,这孩子之前的岁月许是吃了不少苦,这样一来一个能够被自己娘家拿捏住的夫家,对她来说算是上上选。
“饶城吴家,说起来也只是在你们饶城唬人罢了,你去问问人家周修撰,要不要珍姐儿进门当媳妇!”赵氏冷笑道。
若那周四郎只是个家世普通的秋闱考生便罢了,为了方方面面考虑,或许会答应娶一商贾之女。但是好歹人家也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即便你是吴大学士的侄女又如何?你吴修远还能上门逼迫不成?
说着,赵氏只觉得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最近一段时间的确和周修撰的夫人来往频繁了一些,但也不过都是在普通的聚会上,怎地就被那家吸血虫给盯上了?
稍微想了想,还没等明白她有个头绪,就被吴修远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思路。
赵氏不明白,门外的海瑶可是一想就通,若是这吴修才和宋氏一早就知道周四郎的存在,那昨晚在福园的时候应该就会顺势提起,何苦天还没亮就把吴修远折腾了过去。
吴谨柔夜里的时候好像是去了珍姐儿的房间说话儿来着吧……
真是一个好妹妹呢,司马县公家的三公子妄图破坏原主名节的那件事暂且不提了,光是一个她弃之如敝履一般的周家四郎也值得这样算计,她还真是生怕这个姐姐过的好。
房里,吴修远不知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门帘处有了响动,下一秒男人就走了出来。
若是仔细看,海瑶如今的这张脸是与吴修远有着四五分相似的,对方在这个年纪也称得上风度翩翩一词,下巴处蓄着的胡须衬的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庄重的儒雅。
“问父亲安。”海瑶面色如常,浅笑的冲着对方缓缓地行了一礼:“父亲何时归家的?我竟没有听下人提起过。”
“昨日夜里回来的。”吴修远见到她,眼底迅速的闪过了一丝心虚般的不自在,稍微轻咳了两声后,又开口问了一句:“回到府中可还习惯?吃的、用的都还好吧?”
对于一个传统的大家长来说,他能够这么询问一番,已经算是难得的慈爱了。
“吃穿用度都有母亲给女儿准备妥当,都是顶好的,父亲这是又要回去翰林院吗?春日里容易起燥,您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切莫太过操劳。”海瑶多说了两句面子上的话。
吴修远只觉得这女儿乖巧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你母亲就在屋里呢,快些去吧。”
言罢,他便快步离开了青松院。
海瑶望着对方的背影挑了挑眉,接着才在清秋的通报下打开帘子进了主屋,此时的赵氏正满脸怒容的坐在榻边,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的还是不能见人的里衣。
“母亲这样不高兴,岂不是如了那群人的意?”海瑶给清秋和另一个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清秋和嬷嬷经过这两次,也知自家夫人对这个刚归家不久的女儿很是信任,于是便都听话的出了去,一时间主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母女二人。
“你都听到了?”赵氏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心也太大了!”
竟还真敢往那些公子哥儿的身上盯!
原本她只是为了女儿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这才特意选了周家,的确,要是吴修远施压,周家未必不会松口同意娶了吴谨珍,只是如此一来,大学士府势必要沦为京中众人的笑柄了!
而且她怎么能甘心!
这岂不是代表着,吴子添和吴谨珍这一辈子都要留在京中扒着他们吸血?更何况吴谨珍还抢走了她为自己女儿精心选中的儿郎。
其实不嫁这个周四郎,海瑶并不觉得什么,可当面对很是忧心的赵氏的时候,她却怎么都说不出无所谓的话来。
毕竟人在气头上的时候需要的不是理性分析,而是同仇敌忾。
“不行,一定得在你父亲松口同意老太太这荒谬的要求之前,把你和周四郎的事儿定下来。”赵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的行至了书桌前,快速写了一封信封好,命人送了出去。
随即转过身直接把海瑶往门外推:“快些回自己个的院子里去,把我前两天刚让人给你做的那件织锦的海棠花样的衣裳穿上,今日在谏议大夫府上有个宴会,稍后我带你一同去。”
谏议大夫?海瑶眉头微动,那不是安书桃那个小跟班贵女的父亲吗?
然而容不得细想,她只能在赵氏的安排下浑浑噩噩的回了琉璃院梳妆打扮了一番,迷迷糊糊的就出了吴府的大门。
就在服侍完赵氏上了马车,海瑶自己也准备抬起右脚踏上车凳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宋氏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呦~弟妹这是要出门?怎么只带着海瑶这丫头呢?什么好地方是柔姐儿和我们珍姐儿去不得的?”
来的这样巧?海瑶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身边的丁香,对方只是低低的垂着头,看不真切表情。
赵氏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在看到宋氏那张脸的时候,面上的和善险些没能维持住。
好在海瑶及时按住了她的手,很有礼的开了口:“大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就是因为今儿要去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母亲才想着只带我去应付一下呢。”
“这两日谨柔妹妹见天儿的带着堂姐出去看新鲜,母亲还以为你们二人一大早又出了府,既然没出府,你们两个若是想去自然去得。”
话音落下,她便扭过头去吩咐车夫再去套一辆车来。
站在大门处的吴谨柔在看见这一幕时,心里尤为堵得慌,只觉得海瑶那副大学士府主人翁的姿态十分的刺眼。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府里的有些事,已经悄然无息的发生了改变。
海瑶在安排完毕后,只留给了吴谨柔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便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而就是她那没什么多余情绪的模样,却让看的人心里不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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