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救赎之地。
没有谁能事先想到,通往圣地的道路是那么遥远,得到救赎会是那样艰难。
真教徒们在这一趟道路上接二连三地迎接死亡,磨难与痛苦从未断绝。
举目所见,没有谁不悲戚。
可他们又能如何呢?他们是多么渺小又微不足道。
真教徒只能迎来这一场既送给死人,又送给活人的葬礼。
维尔多站在最边缘处。
没有棺木、没有花圈、有的只是朴素的麻衣,冷冰冰的尸体,以及一位将死的教团神父。
教团神父时日无多,即便是在葬礼这天,他都昏昏沉沉地,双眼好像睁不开一样。
这是个半死的人了。
“神父…神父他真的要死了吗?”
一个真教徒跪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问道,泪水流了出来,他无声地啜泣着,
“主啊,这是为什么?”
他跪在地上,十指都在抽搐颤抖,哭成了泪人,像是无法接受这個事实。
主持着这场葬礼的老信徒只能慢慢将他扶起,挤出宽慰的话语,告诉他,神父死后将有一个世上最美好的去处。
即便如此,真教徒还是恸哭着。
“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这不是一条通往救赎之地的朝圣之路吗?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救赎呢?
那真教徒的呼喊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直以来的哀痛好似在此刻即将爆发出来,他们听着那人哭,眼里也有了泪水,他们手足无措,满脸都是迷茫。
为什么?
短短一句话,好像足以凝聚了所有人的心声。
真教徒们无助地簇拥在一起,他们纷纷跪下,一遍遍呼喊着教团神父的名字,可是后者太过虚弱了,奄奄一息的神父微微抬起手,想要触碰,却因体力不支而垂落下来。
恐惧与绝望中,没有人知道答案。
可葬礼仍要继续。
他们要为死者祷告,告慰死者的灵魂,向仁慈的神乞求怜悯,乞求死后的天国。
真教徒们眸中含泪,迷茫而无助地跪坐在地,双手合十,面上都是挥之不去的悲伤。
“在上的主,请你垂怜,请你的恩赐、慈爱、圣宠与他同在,与我们所爱的人同在…”
老信徒诵念着葬礼所用的祷词。
这祷告一共有三轮。
真教徒们低垂着脑袋,他们默默无言,静静地等候着,脸上是还未干涸的泪痕。
老信徒的双手颤抖,可自己不能颤抖,自己要支撑住,自己不能那样脆弱、那样哀伤。
“愿主祝福他,愿我们此刻为他们祷告!”
于是,真教徒们颤声诵念起祷词。
声音悲戚而哀痛。
微风掠过满是死寂的大地,
真教徒们的祷告在这如末日般的地方,是如此响亮。
教团神父睡在地上,在他的身旁是已经死去的真教徒,而他也即将死了,即将告别眼前的世界。
他阖着眼睛,他渐渐乏力,好像要就此睡去,再也不能醒来,而真教徒们的祷告,带着颤抖的泪水。
这趟朝圣之旅,实在太多磨难与痛苦了。
这是为什么?
没有谁知道,他们合十双手,垂下头,他们轻声呼唤主,恳求主,去抚平他们的痛苦,他们在悲哀中吟诵着,呢喃着。
我们已经尝尽了苦难…
不是么?
可为什么道路依然如此艰难?
祷告声中,老信徒沉默着,他的嘴唇微颤,却是一言不发。
他同样也找不到答案
真教徒们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着。
这群历经磨难的灵魂,此时此刻,吟诵着古老而久远的祷词。
“神啊,
看看我们经历的一切,”
“你能拥抱我们吗?
在这世上,
拥抱我们的困难,拥抱我们的绝望。”
那是先知亚尔的祷告,那曾是逻各斯人的祷告。
历经磨难的灵魂们,从遥远的祷告里寻求信仰,寻求希望。
…………………………………
维尔多看到了老信徒的沉默。
他同样没有祷告。
这个人心已经死了,活着的躯体里,装着的是一个死人。
他的脑海里,回荡起曾经的问话。
每当灾难来临时,总有人要祈祷,他们究竟在祈祷什么?
是感恩祂的缄默,亦或是赞美祂的安排?
人们总共要祷告三轮。第一轮祷告过后,这场悲戚的葬礼上,维尔多慢慢站起身,他径直走向偏僻的角落。
维尔多攥着拳头,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不久之后,他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是他的教父。
老信徒看着维尔多,半响后,出声道:
“大家都在参加葬礼。
你在做什么?”
维尔多吐起字道:
“透透气,就是这样。”
老信徒直直地盯着维尔多,
“我了解你,维尔多,不止是这样,不止是这样,对吗?
你要去做什么?寻短见吗?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那强硬的口吻,不知怎的,激起了维尔多的愤怒。
维尔多猛地一转身,狠声道:
“可是神允许!祂在坐视我们步入死亡!”
激烈的愤怒陡然爆发,维尔多的目光凶狠而痛苦,他的面色狰狞得如同受伤的狮子。
“我们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别人花了二十六天就能走到圣地,我们花上两个四十天,迎来的却是死亡!”
“我们已经历经了磨难,我们却仍然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
要么神在缄默,要么神安排了所有的灾难!”
怒意的潮水一旦溃堤,便无法再止住声势,它只会愈来愈急,愈来愈烈。
老信徒看着愤怒的维尔多,苍老的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吐字道:
“我很抱歉…”
维尔多没有因为一句歉意的话而停下来,他反而愈来愈恼火,过往种种对于老信徒的不满,好像都要在此刻爆发出来。
“你在抱歉什么?!对,你确实应该抱歉!
若不是你,我早就离开了这个教团,若不是你,我早就得手了,我早就在别处逍遥自在。”
“可你,就是你,你阻止了这一切,用你精明的眼睛、丰富的经验将我拒之于门外,让我不得不成为你的教子,由此换取你的信任!”
维尔多的右腿因为他的破口大骂疼痛起来,他却没有停下,疼痛进一步刺激了他的痛苦,让他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若不是成为你的教子,我又怎会走到这里,傻傻地走上这条通往死亡的朝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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