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图良一动不动,他的躯体不受他控制地往后倒着,他快要倒下来,只不过他的手还抱着船杆,只要轻轻一推,他终究会倒下。
闪恩看着这不知好歹的戴尔图良,后者的意识濒临涣散,嘴唇在风雨中微微颤抖。
祂的注意力放到了这人颤抖的嘴唇上,祂想听听这将死之人要说些什么。
这个濒死的灵魂,
是否苦苦求饶,是否终于屈服……
戴尔图良无力地倚靠船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
“主啊,”
“我只信你…”
直到此刻,
戴尔图良的信仰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对诸神而言是如此渺小,可诸神却对他的信仰无可奈何。
乌云遍布的天穹上,闪恩的暴怒掀起海洋般的雷霆。
戴尔图良浑身都被烧焦,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所以,在这风暴席卷的海域上…
没有人注意到,
戴尔图良的胸口处那片树叶,发着微不可察的光。
戴尔图良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他感觉到自己即将死在这大海里,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他的思绪涣散起来。
逻各斯人对诸神来说是如此的渺小,或许、或许听从安提农的建议,他们就不至于沦落到此种境地…………
迟来的畏惧和遗憾涌进了他的心灵。
自己曾自豪的声称人是神之子,可如今呢?
连神之子都要如此的狼狈万状,在诸神的磨难面前一败涂地。
忤逆诸神…
多么的狂妄自大。
雷霆在天空越聚越多,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闪恩的怒火由雷霆表现出来,数不胜数的雷光将乌云密布的天地都照得发白、发亮。
人杀了诸神吩咐不可杀的母牛,忤逆了诸神。
因为人的忤逆,诸神要降下最后的灾祸。
一切都要结束了……
戴尔图良心中想着,
逻各斯人终究不能回到神的身旁。
戴尔图良不甘地企图昂起头颅,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他若痛苦,他若迷茫,”
“主,求你不要抛下我的兄弟。”
一道声音…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此刻环绕在戴尔图良的耳畔。
胸膛的叶子,发着灿烂的光。
那叶子自行漂浮起来,这点光芒朝向天体国度飞掠而去。
戴尔图良看不见那光芒,他只听得见声音。
是幻觉吗…
还是…
戴尔图良想,这不过是临死前的走马观花。
然而,当他奋力地抬起眼皮时…
有一个虚幻的身影站在甲板之上。
那是一个手持独角权杖的灵魂,那是…雅列斯托的灵魂!
雅列斯托望着他那饱受摧残的兄弟,而后又看向了天穹上展露出身影的诸神。
戴尔图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雅列斯托朝他一笑,而后缓缓地面向波涛不停的大海,他的目光着落在那片飞翔的叶子上。
然后像是得到什么指引,雅列斯托高举手中的独角权杖,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转瞬间,他的身影没入了海水之中。
在这之后…
叶子上的光芒大显。
首先是淡黄色的鸟喙,那鸟喙慢慢地浮出水面。
紧接着一个纤长洁白的身体从海水里冲出,
雅列斯托的灵魂伸出手,却是伸开了双翼,那是一双天鹅的翅膀!
每一根羽毛都焕发着光芒。
戴尔图良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就像那个故事里一样,
在主显现的奇迹之下,
他的兄弟…
雅列斯托变成了一只天鹅。
泪水从戴尔图良的眼中滚落。
天鹅叼着独角权杖,在海面上翱翔着,高呼着,与风暴搏斗。
权杖在焕发着瑰丽的光芒。
然后…
鲸鱼的歌声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从何而起,刹时之间,响彻了整片海洋。
戴尔图良看见,一头一头的独角鲸操纵着海水,自风暴中涌了出来,它们高唱着鲸之歌,无数根独角在天鹅的带领下焕发光辉!
风暴愈来愈弱,要在光辉中平息了。
那片飘荡在半空中的树叶,光芒灿烂起来,滋润着、治愈着戴尔图良的躯壳。
这是如此的温暖。
就好像…
神不曾离开,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那自山巅摘下的叶子径直向天体国度飞掠而去。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眺望叶子的离去,戴尔图良从船杆上站稳了身体,他低下头,目光恰好落在那史书的石板上。
那是雅列斯托的饯别礼。
戴尔图良将它举起,目光恰好落在了雅列斯托和父亲的旅程中,神为二人讲述独角鲸。
“…就像两粒麦子落在地上,一粒也不失丧。”
戴尔图良喃喃着这句话。
那是在说逻各斯人与独角鲸,还是在说自己与雅列斯托?
戴尔图良不知道,他的眼泪流淌着。
他抬起头,看向了与风暴搏斗的天鹅,独角鲸们在雅列斯托的带领,建立起了遮蔽天幕的水墙!
我们是神的麦子,
世界的獠牙要把我们磨碎。
戴尔图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正因为我们是神的麦子…
“所以两粒麦子落在地上,一粒也不失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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