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千万别再晚生晚生的,贤弟的才学我是自愧不如的,莫说一个秀才功名,就是举人、进士,对你来说也指日可待的。你若再在我面前自称晚生,那便是骂我。”
归庄愣住,尴尬地一笑:“岂能坏了学校规矩?”
邓源一指脚下:“在这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归庄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姐姐。在他印象中,这位邓秀才是个正常人啊,怎么今日说话像得了失心疯?
归雨宁抿嘴一笑:“你会习惯的。”
三人到了客厅,分宾主落座。
邓源自然坐了主位,而归雨宁坐了客位上首,归庄坐了下首。
归庄已在归雨宁那里知道邓源颇务杂学,故而稍作寒暄后便聊到了诗词书画,一个是少年才子,一个脑子里装了超前四百年的见识,聊得甚是投机。
在邓源书房中看到那套从玉山别院带出来的《震川先生集》,归庄更是大起知己之感,随手挑出几本,就开始讲归有光当初创作时的心路历程,把邓源听得一愣一愣的。
聊到开心处,归庄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诗稿请邓源斧正。邓源便有些傻眼。让自己聊一聊唐诗宋词还可以,在拾人牙慧这方面他自认造诣不低。但归庄···历史上的归庄是诗画名家不假,可邓源从来没真正读过这位老先生的作品啊。赶紧接过诗稿放在桌上,道:“贤弟的诗,我要秉烛夜读,待有了心得,再上门讨教,如何?”
归庄又是一愣,但也没有硬按着人家脖子读自己诗的道理,便笑道:“也好,也好。”
邓源又转移话题:“今年岁考已毕,院试就在眼前,贤弟可是要应考?”
按明制,蒙童考秀才,拢共分三步,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县试、府试通过之后,便有了童生身份,接下来便可参加提学官主持的院试。院试过了,才真正具有秀才功名。
归庄却笑道:“我连县试都未考,如何参加院试?”
“怎么?”
“家父说,我心里不清净,纵然侥幸考中秀才,也不见得是好事。因而让我多读几年书,好好磨磨性子再去应考。家兄也是读书到二十岁,才去应考的。”
邓源不太理解世外高人的教育理念,又不便当着人家姐弟的面非议其父,只能笑着点头。
归庄又道:“我有一好友,也住在宣化里,与我同年同月而生,名叫顾绛——改日我可以为邓兄引荐。他做事便比我认真,无论读书、作诗还是做文章,认准的事情只要开了头,天上下刀子也要做完。家父便让我以他为榜样,什么时候我自觉有他的七分毅力,便可去应考了。”
邓源“哦”了一声:“你这位顾朋友,想是中了式的?”
归庄点头:“他是天启七年的秀才。”
邓源掐指一算,天启七年,那是两年前。与归庄同岁···岂不是十四岁便考中了秀才,恐怖如斯啊。如此才俊,一定要好好结交一下。
这地方,还真是人杰地灵!
只是不知,那日魁星楼文会,这位顾朋友没有参会。若是没参会,不知被提学官评了几等。
“咦,也是姓顾?”他忽然发现了问题。难道也是顾名俊、顾时俊的同族?
归雨宁在一旁笑道:“虽然都是昆山顾氏,我可没听说他们有亲戚关系。”
归庄也笑了:“那样的大族,咱们可高攀不起。”
邓源知道归氏门第清华,自然是不屑于结交阉党出身的顾秉谦。不过他自己毕竟和顾名俊有些来往,便也不好在背后议论。
随后归雨宁又说了一句话,让邓源差点原地跳起:“说起顾家,这几日城里都在传,顾家二位公子让一个江湖骗子弄走了一万多银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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