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其实是个很清楚的人,只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迷惘,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不知道自己迷惘的答案是什么。
通常,他迷惘的只是自己的做法,是自己的态度。
打从朱瞻壑跟他坦白的那一天他就知道,站在亲情那个角度上的自己做错了,因为他没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现在,他又明白了,站在皇帝那個角度上的自己也错了。
如果是一个不考虑任何外在因素的皇帝,那就会抓着朱瞻壑不让他离京,最少最少也会让他把草原的问题给解决了再走。
不然的话,他就永远得留在京城,成为镇压草原的一根定海神针。
但是,因为站在亲情角度上的那个他犹豫了,最终导致了站在皇帝角度上的那个也做错了。
既是不得已而为之,又是退而求其次,结果两边不着岸。
“老和尚……你说,朕应该怎么办……”
良久之后,朱棣发出了一声叹息。
“您是想说皇帝怎么办?还是父亲和爷爷怎么办?”
姚广孝的语气近乎冰冷,一语道破了朱棣潜意识回避的那个问题。
一直以来,朱棣都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和孙子几乎不可能再回来了。
别看他用茶马互市和王府长吏等条件换来了朱瞻壑对交趾出手,但实际上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朱棣看来,这更是朱瞻壑的不得已而为之。
在朱棣的视角中,朱瞻壑已经不想再掺和这些事情了,一直是自己在“逼迫”他,让他不得不再次参与进去。
是的,在朱棣看来,朱瞻壑就是因为自己让朝廷正准备派去云南的王府官员停了,朱瞻壑蒙受圣恩,才不得不掺和进交趾的事情中。
毫无疑问,这种想法是朱棣想歪了,因为朱瞻壑其实并没有就此放弃,但此时的朱棣已经被情绪给蒙住了双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事实上,不仅是他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打从跟朱棣摊牌之后,朱瞻壑的动作和反应都是什么?
安安静静的收拾,静静的去就藩,甚至都没有半分留恋,没有让任何人去送。
一大家子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出发了,如果不是锦衣卫,朱棣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然后,在路上遇袭,朱瞻壑让人传信回应天,申请调兵,但却受到胡广的学生陈智生的刁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手杀了建宁府知府李则道。
再然后,一家人到了云南,规规矩矩地先到黔宁王府报备,然后住进了沐家为他们准备的房子里,不问世事。
直到……他被朱瞻壑的言论所震惊,以八百里加急发出了那道“凭汉王做主”的密折。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反应,任谁看来,汉王一家都是被动的。
更别提被亲情问题给搞得有些悲观的朱棣了。
“都说说吧……”朱棣长叹一声,似乎瞬间就苍老了很多。
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以贫僧愚见,您现在应该放弃长辈的身份,因为其实您自己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既然迈出了那一步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所以,贫僧建议,您立刻发出诏令,让汉王世子回京。”
“现如今的武将已经不是以前的武将了,经历了草原的那场大胜,再经历了汉王就藩,武将的心已经散了,只有汉王世子才能再次将他们聚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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