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跪拜的同时,原本被他捧在手里的步槊,这一刻也彻底的平放在身前的地上。
李绚双手后拉,撑在地上,距离步槊有一尺之远。
“南昌王来了。”武后批阅奏章的手微微一顿,不经意的抬头,目光落在李绚身上的步槊上,还有他恭敬无比的动作,轻轻一笑,然后问道:“本宫听闻,你给王勃王子安求情了,怎么,你很仰慕他吗?”
“臣不敢欺瞒天后,的确如此。”李绚稍微停顿,然后诚恳的说道:“早年间,王子安被贬蜀中,蜀中士子争相拜访,蜀中世家更是屡次邀其召开诗会,然王子安皆置之不理,臣当年年少,亦曾向往,可惜一直未有机会!”
“王子安被贬蜀中,说起来还是本宫的不是。”武后轻声一叹,有些感慨的说道:“本宫当年得到《斗鸡赋》,兴致高昂,送去与陛下同赏,然未曾想陛下勃然大怒,之后更是贬谪王勃离开长安。”
“天后怜惜其才,自然无错,陛下为皇室亲和,考虑也颇为周到;王子安境遇不安,只能怪其遇人不淑,遭遇可怜,与天后无关,也与陛下无关!”李绚拱手劝解。
武后神色放松了下来,稍微靠后,然后轻声感慨:“王勃高才博学,词情英迈,可惜了……”
“天后!”李绚再度沉沉躬身,语气平静但坚定的说道:“王勃有罪,然数年以来,朝廷法度已有责罚,臣闻,其最无比懊悔和自责之事,便是累及亲父。”
说到这里,李绚低声念道:“‘嗟乎!此勃之罪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还请天后念其心纯孝,法外开恩,迁其父出交趾,让其能侍奉膝下,为天下仿效。”
“看来,你是只感念其孝至诚,并无其他。”武则天突然开口。
“还有如何?”李绚微微一愣,但立刻俯身在地:“人身在世,父母如天地也。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只有不肖之儿孙。王勃纯孝,天地自然感应。”
“南昌王至孝,本宫素来知晓,巩弟也时常在本宫耳边念叨。”武后有些欣慰的点点头,随即颇有些感同身受的说道:“贤儿,显儿,还有旦儿,年纪太小,总不能体谅本宫和陛下之苦。”
“那就请天后督促,让太子与太子妃,早日诞生麟儿,陛下和天后亦可享受天伦之乐。”李绚说着说着,自己竟也满是感慨。
“彭王妃怕也是如此之想吧!”武后有些开怀的笑了起来,但仅仅是片刻之后,她就脸色沉了下来:“伱之所言,本宫会考虑,然此次前往东南,还需彻底的剿灭叛匪,另外不能影响进行秋赋。”
秋赋。
李绚立刻躬身道:“多谢天后指点,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你下去吧。”武后摆摆手,示意李绚离开。
“臣告退!”李绚站起来,对着武后再度行礼:“天后万安!”
说完,李绚重新捧起步槊,小心的退出了乾阳殿。
……
“如何?”武后突然开口,目光扫向一侧,两道人影同时走了出来。
一个面冠如玉,神色坦然,蓝色道袍轻舒合身,银簪插于发髻之上,气度洒然,赫然正是世隐真人明崇俨。
另一个面色黝黑,眉头紧锁,穿一袭浅绯色官袍,头戴黑色璞帽,一身严肃。
“元卿,如何?”武则天率先看向了后面之上,此时姓元名万顷,北门学士元首之一。
元万顷站在桌案右侧,思索着,拱手道:“天后,南昌王天赋聪颖,性情敏锐,至孝至德,又善于人事,的确是朝野英才,宗室俊才,和朝散大夫赵巩又是亲眷……此次前往东南,必能有所斩获,只是……”
“不要吞吞吐吐,直说。”
“只是其毕竟年轻,陛下又对其太过信重,容易影响大局,一旦出错,情势将不可收拾。”元万顷言辞之间,刀锋直现。
“嗯!”武后淡淡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明崇俨:“你怎么看?”
明崇俨淡淡的笑道:“有南昌王在,于大局不会有碍,因为陛下想要彻底平定东南乱世,南昌王必定会保证将天阴教彻底铲草除根,不再成为朝廷隐患。”
武后转头冷冷的看向元万顷,突然莫名的开口:“告诉丘神绩,如果这一次拿不到慧觉的人头,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喏!”元万顷脸皮微微一抽,他和丘神積的一点小心思这些被彻底的看穿,不过很快,元万顷就收拾心思,坦然的拱手。
“慧觉两大助手,东海王和西域王,本宫不希望他们中有一人跑掉。”武后看着元万顷,冷冷的说道:“阎当时已经如你所言,前往东南,希望他能顺利进入天阴总坛。”
“必然如此。”元万顷十分郑重的拱手,说道:“蜀中已传回消息,贾辉昨日已‘失足’落水,不会返回婺州,天阴能有的选择不多,加之阎庄拿到了太子明堂印,天阴余孽必然上钩。”
“嗯!”武后微微点头,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南昌王的那份奏章,督促司农寺早日在两淮地区展开,丘神绩这一次前往歙州,也不是让他单纯去杀人的。”
“喏!”明崇俨元万顷同时拱手,然后缓缓的退了下去。
只剩下坐在大殿正中,继续批阅奏折的武后。
此勃之罪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可能有一个细节,很多人都没有注意,李绚的表舅赵巩,是武后的族姑的儿子,就是说,赵巩是武后的表弟,李绚和武后还有一层关系)
(还有,可能我细节安排不到位,这里也全说了,之前前文提过,彭王太妃,也姓王,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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