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充爆出的消息算得上一颗惊雷,一时间郑庆和苏四狗都面面相觑。
占城那只整个东方最大的海寇团伙一直是蒲家的底牌,蒲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因为两艘船、百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的底裤都亮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不得其解。
不过可以肯定得是,东南海面上现在确实盘旋着一个巨大的漩涡。
占城海盗向来以凶狠闻名,做事不计后果。此番不知道有多少海商会被误伤,甚至沿海城镇也面临被劫掠的风险。
“最近港内的海船全都不敢出海,大家都怕撞到了那伙杀才的刀尖上,便是我家的生意也受了影响。”林充叹了口气,转瞬又突然“噗嗤”笑出了声,“不过我还真希望就是你们干的,能让蒲和裕那个老家伙紧张成这样,说不得船上有什么要紧的物事。想不到鼎鼎有名的东南第一大海主,居然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哈哈哈……”
林充的心情很好理解,这就属于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
而且蒲家把控南海贸这些年,虽然明面上还算和其他海商还算过得去,私下却没少给这些竞争对手使绊子,用各种手段逼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干了不少。
随着蒲家对官府和市舶司渗透越来越深,蒲家船队与林充他们这些老实做生意的商人享受的待遇也渐渐分出了云泥之别,就更让林充这类人感到心里不平衡了。
林充兴高采烈地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弹了弹手中的清单道:“这些货我林家都吃下了,按老规矩与你们现银结算,这跟我和郑广那怂蛋的情分没啥关系,纯粹是因为老子高兴,哈哈哈哈……”
苏四狗和郑庆连忙起身致谢。
去岁汴京被女真攻破之后,大宋全国各地都在暗流涌动。
国无君长,原先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一时间都冒了出来,起义造反络绎不绝,国内商贸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商道断绝、商贾被抢之事屡见不鲜,当下绝不是做买卖的好时候。
更不要说原先舶来宝货最大的市场东京,此时已经被野人糟蹋得鸡零狗碎,一地鸡毛,全城金银搜刮一空,连妙龄女子都被抢走充作赔款。
郑庆他们与市舶司的官员了解过,最近市面上香料价格跌了不下两成,林充却还愿意用以往的价格收买,这份人情不可谓不大。
“却也不用现银结算,我等此行前来便准备托林公采买一批物事,所需耗用从宝货货款里抵扣便好,若是不够我等再行补足。”
郑庆他们想让林充代购的货物很多,大宗的就有纯碱、硝石、铜料、桐油,除此之外还要托林充寻找织坊织造帆布。
林充看着清单上一堆形形色色的物资,面色奇怪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这些东西作何用,但此事我承下了,说说这些货分别要多少?”
“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苏四狗面露感激。
以他们海贼或是小商人的身份,这些东西泉州城里也不是买不到,但要短时间内弄到大量的货,只有林充这种世家大族的才有可能办得到。
林充扬了扬的清单,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碱这东西还好说,福建路本地也有产地……硝石可是军需物资,没点关系根本搞不到……铜料,百十来斤没问题,再多我也无能为力……”
郑庆没察觉到林充语气中拿乔的意味,连忙补充道:“铜料没有也没关系,给我们铜钱自己融也行,就是还需麻烦林兄帮我们在市舶司打点一二,离港的时候能顺利成行……”
林充挥挥手把郑庆唤到身边,热情地搂着他的脖子道:“你们要的这些都没问题,我这就命阖府上下倾力搜集,不过我帮了你们这么大忙,你是不是也帮为兄一个忙?”
闻言郑庆立马警醒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林充搭载肩上的手,盯着林充不发一语。
这个进士公给人的感觉也属于脑子不大正常的那类,万一他有什么非分的要求……
郑庆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有些要求他必然会断然拒绝。
林充强行又搂过了郑庆的脖子:“二郎,我林家帮你们这么大的忙,只求……只求你能把你哥那个畜生骗来我家住个一年半载,我那妹子……按交情也该算你姐姐,可怜啊!成日饱受相思之苦,我这当哥的,看在心里跟刀割一样……”
若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他妹子见到了郑广。
高门大院里的官家小姐居然对一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芳心暗许一见倾心,这几年简直都快要忧思成疾了。每次兄妹二人相见,妹妹不是在抹眼泪,就是拐弯抹角地打听郑广的消息。
孽缘呦。
郑庆紧绷的脸松了下来,只要不是让他献身,什么都有得谈。
事关兄长的终身幸福,郑庆不得不慎重。
考虑再三,他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在这些冰冷的物资和兄长的贞操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卖掉大哥。
虽然有些对不起嫂嫂萧桂英,但郑广注定是要做海贼王……不,海王的男人,再多一个嫂嫂好像也很合理。
更何况这批物资牵系着全寨几千号人的生死存亡,哪怕林充的妹子是个斜歪嘴麻子脸,郑广也应该做好献身的准备。
想通了这一切,郑庆下了决心,朝林充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三个月也行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舍妹再见情郎的喜悦啦!”林充大喜过望,摇着郑庆的肩膀欣喜若狂。
“三天。”郑庆可没把握把郑广骗到林家常住,三天已是极限。
林充怒了,一把推开郑庆,把旁边的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
“三天够什么?那不是牛郎会织女转瞬即逝吗?你这小娃娃好生残忍,要知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
郑庆揉了揉眉心,凑到林充耳边低声道:“我那兄长体健如牛……到时林兄给他下点猛药,再叫我那……姐姐努把力,三天时间……足够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往后你还怕我兄长提了裤子不认人?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把令妹送去寨子里闹,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信我兄长不从了她……”
“我怎舍得让舍妹到你们那穷乡僻壤遭罪……”林充打断了他的话,脑袋里却在想着郑庆的馊主意。
郑庆的话给他打开了一道窗,林充暗自感叹如此直截了当、简单易行、通俗易懂、阴狠恶毒的主意为啥自己会想不到,果然牲口还是要用牲口的办法治才行……
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郑庆也在暗自赞叹自己果然机智无双,只恨自己只有一个兄长,若是有一堆,天天卖大哥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看了眼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铁了心要置身事外的苏四狗,郑庆悠悠道:“我这主意,想必苏叔也是大力赞成的吧?”
苏四狗措不及防,耷拉着一张肥脸附和道:“啊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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