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埋葬厨役的人(2 / 2)海底的猫头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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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没有当初凭借厨艺入选御膳房,恐怕现在也是这无数个趴在雪地上人影中的一个。

不过,他现在的处境也不比外面的这些人好到哪里去。

出了京城,马车一路向西,天蒙蒙亮的时候在一处荒郊停下,陈洛下车,看到边上一座歪歪斜斜的石碑,上面写着“往生处”,在石碑后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包。

刘宴清也不啰嗦,吩咐陈洛他们两人带上尸体往深处走,找了靠近山崖边的地方开始挖坑。

陈洛的身体经由蕴气三道经的洗涤,现在的力气远超常人,拿着铲子挖坑的速度很快,也不吃力,另一个厨役就没陈洛身体这么强壮,够埋一人的坑挖到一半,就上不来气,脸色铁青,可能和看见尸体死相受到刺激也有关系。

见那厨役面色不好,刘宴清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运尸体,然后去看马车,而让陈洛没料到的是,这挖死人坑的事刘宴清竟然也亲自动手,他的力气比陈洛还要远超数倍,挖起坑来速度极快,铁铲上下翻飞,陈洛挖一个,他能挖三个。

本来就陈洛的想法,这刘宴清怎么说也是宫内的三门行走,京官大三级,到了外地也是大老爷级别,左拥右待,这种活是不会亲为的,但现在,陈洛对刘宴清的印象产生了动摇,遥想那天他要为自己收尸的举动,陈洛忽然觉得会不会刘宴清其实没有面上那么冷漠。

坟很快就挖好了,共五个,陈洛挖了一个半,剩下的都是刘宴清的手笔。

将人安稳葬好,刘宴清取来木板,用手指就在坚硬的木板上写下字,“不归”,插在坟头,陈洛扫眼下去,周围还有不少坟包上都是写着同样字的木板,想来都是刘宴清之前埋葬的厨役。

不知泥下销谁骨,雪融春来有草生。

刘宴清又拿出几朵完整的花,每朵花都不一样,蹲下,依次放在五座新坟包的土尖,然后用石头压住,动作仔细而缓慢,有沉重之感,但陈洛看刘宴清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这让陈洛心生疑问。

忍不住问刘宴清:“刘行走,这花有什么寓意吗,我看您拿的每一朵都不一样。”

刘宴清也不抬头,淡淡回答:“在我的故乡,有一种花葬,不同的花代表灵魂不同的去向,我们那里的人死后会葬在属于他家方向的花海里,这几个人来自的地方不同,所以有五朵,单纯是我祭奠的习惯,你不用在意。”

刘宴清回答得轻描淡写,陈洛却听的心起波澜。

这件事不如表面听起来那么简单,如果说是随意的习惯,大可选一样的花,不用费力去选五种,而且有次序的放置,说明刘宴清起码是知道埋葬之人来自何方。

御膳房厨役,人来了又去,寿命都不长,一个看见厨役被猪头咬死都无动于衷的上司长官,是没必要花费精力在这上面的,更不会注意到一个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厨役来自哪里、这样细腻的地方。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宴清并不是像陈洛初见认识的那样冷酷。

反而在事不关己的外表下藏着颗怜悯的心。

陈洛眼前这个年龄刚过三十的宫内三门行走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那这些花可以自己选择吗?”陈洛忽然发起疑问,“我是说,有没有按照自己喜好去选择死亡时花葬用什么花的,比如我的花可以由我自己选择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刘宴清这个问题,他显然愣了一下神,然后回头带着奇异的目光反问陈洛:“没有人会期待自己的死亡,你现在还活着,应该考虑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想死后的事情。”

刘宴清的话像是在劝诫,陈洛却摆手露出微笑:

“刘行走,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在御膳房,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已经病过一次了,想通了,既然总有那么一天,不如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起码到了下面,我能说有一件事我还是做了主的。”

陈洛的话不无道理,刘宴清听后细细沉思,过了好晌才抬起头,用低沉的声音对陈洛说:“我记得你,你很幸运,大难不死了两次……”他站起身,“好吧,你想用什么花,如果不是很稀有,我就答应你。”

陈洛身体放松,呼出一口气:“那就桃花吧。”

“为什么是桃花?”刘宴清有些好奇,“那是代表你故乡的花吗?”

“不是、不是。”陈洛笑着否定道,“我没有亲人,不用人祭奠,故乡也因为妖患和水灾变成荒废之地,我想,如果人死后真的要去往一个地方,回故乡就免了,我想自己选一个地方。

那地方喝酒不用花钱,山上有野果,水里有鲜鱼,累了就去听隔壁孩子唱的歌谣,困了就椅着大黄牛睡在草垛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而我想象这样的地方,应该漫山遍野开满了桃花。”

陈洛平静地畅想着,这不是他顺着刘宴清而编造的话,他真的曾经这样想过。

刘宴清的神态发生了变化。

陈洛的回答是他从未听过的、豁达的生死观,在此之前,他为了不被御膳房的环境左右心神,无奈麻痹自己的情绪,对于无视人命的做法他不忍,却无力改变,只能闭目不视,将御膳房的人视为“任务”,只有在这些“任务”死后,他才能短暂放下抗拒,叹息这些人的命运,稍作祭奠。

而陈洛的一番话,直接把“厨役也是活生生的人”这件事拉回了他的认知,让他一直自我压抑的情绪,变得难以左右,他无法在把陈洛归类到“任务”之中。

“陈洛……”刘宴清轻呼陈洛的名字,似乎这个名字带给了他不同的感觉,“我记住你了,如果有一天你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用桃花来安葬你。”

陈洛道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刘宴清身上的气势正在慢慢放松下来,那种“保持距离”感消失了,墓地中只有两人,借此机会,陈洛又向刘宴清发问。

“刘行走,您见过在御膳房呆过最长时间的厨役有多长时间?”

“厨役的话最长是两年,我没有亲眼见到,不过上一任留下的名册中有过记录。”

随着刘宴清气势下放,话也变多起来,两人就像是干活途中停下休息的劳工般交谈。

“那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去防止妖气入体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想要阻止妖气入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踏入修炼之路,境界足够的人,可用自身的灵力去抵挡,但无论什么人,最终都还是会被妖气侵蚀,沾染因果,只是修炼之人手段多种多样,其中不乏可以炼化妖气的门路。”

听到刘宴清主动讲起修炼的事,陈洛心中雀跃,趁这个时机,他正好可以把话题引到自己想问的问题上。

可话到口边,刚想发问,一颗石子突然从天空砸向陈洛的脑袋。

好在陈洛反应机敏,侧身躲过石头的袭击,他和刘宴清不约而同地看向石头丢过来的方向,一眼就瞧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一颗老歪脖子树的树干上,一青衫灰带秀才袍的阴柔青年坐在那里,头戴白巾,手中掂着几颗石子,笑容玩味。

陈洛刚想说谁家的纨绔破坏了他的好机会,就发现身边的刘宴清表情不对,随后那种抗拒人的气势又再次在刘宴清的身上恢复。

天空又飞来第二颗石子,直奔着刘宴清的脑门,陈洛想都没想,以刘宴清的身手这石子肯定打不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宴清竟然对此毫无动静,眼见石子就要命中,陈洛忍不住出手,毫厘之间接下。

转眼诧异地看刘宴清。

谁知刘宴清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青年身上。

陈洛搞不清楚状况,又回头看青年。

青年冷笑一声,讥讽道:“你怎么不躲啊,刘宴清,你不是最会躲了吗,都能躲到宫里去。”说完青年眼神阴沉下去,从树上跳下来,脸上笑容收紧,咬牙责问,“缩头乌龟就应该永远缩下去,怎么有脸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你是想脏了我哥哥的坟吗?”

“啊?”

“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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