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班师回朝了。
祭天结束,草原上也没有什么残局需要他来打扫,而他还能在回朝途中,再多走一些草原的区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满足。
当他带兵撤回威宁海时,王守仁已率部在等候他。
本来王守仁以为能直接见到张周,却未曾并未见到张周。
“王卿家,此行朕虽是不虚,却也并未亲身参与到草原的平靖之战中,朕到底是有些失望的。”朱祐樘当着王守仁的面,也表达了自己的失落。
王守仁道:“臣有一事不解。”
朱祐樘问道:“你有何不解?”
王守仁如实道:“臣不明白,为何蔡国公未能与陛下您一同来此,是否草原上还有战事未能完成?”
以王守仁的谨慎,也能感觉到皇帝跟张周之间,似乎在战后,会有一些怪异的情绪在蔓延。
比如说皇帝在得知梭梭河一战取胜之后,还非要到官山去祭天,就好像是冲着张周去的。
再或者是,张周明知道此时皇帝非常想见他,却执意要改道往宣府的方向去,这一切似乎都出乎王守仁的预料,但以王守仁的思维再去琢磨一下,这大概就是一种功高盖主的表现。
皇帝没有想直接下张周的军权,但却是想跟张周一起回京,等于是不给张周继续执掌军权的机会。
而张周则继续带兵东进……好像张周也不甘心完全把事情交给唐寅等人,而继续回京师当个闲散之人。
朱祐樘笑道:“草原上那么多事,只是一战的胜利,还不足以改变一切,秉宽会带兵回宣府。王卿家,有关大同本地兵马有功将士的名册,你也帮着去整理一下,回头汇报给我。”
……
……
当晚。
朱祐樘就歇宿在威宁海。
入夜之后,朱祐樘在帐篷中,看着挂起来的地图,他也在研究草原上的形势。
“父皇……”
一个不高的小姑娘出现在帐篷内,正是之前去往猫儿庄,没有跟老父亲一起往官山去的朱秀荣。
朱祐樘笑道:“秀荣,过来,让朕看看。”
见到女儿的朱祐樘,脸上带着慈父的笑容。
朱秀荣走过去,坐在朱祐樘的腿上,朱祐樘指着地图道:“你看,现在北边的山川河流,还有偌大的草原,如今都已是大明的领土,朕准备如你张先生所说的,在这里设立都护府和卫所,以后草原不能再有外族崛起,以后这都是大明自己的领地。”
“挺好。”
朱秀荣道,“可为什么张先生不与您一起回来呢?”
朱祐樘一时不由苦笑。
他道:“秀荣,你这问题,是别人让你问的吗?”
“没有。”朱秀荣眼神中透出些许异样的神彩,道,“儿臣只是好奇,如果张先生不回来,而是往别处去,是有什么事,非要由他自己去完成吗?”
朱祐樘叹道:“其实有关你张先生眼下做的事,他并未与我商议过,但朕能理解他,毕竟草原是他平定的,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也不必事事与朕说。”
朱秀荣道:“那以后张先生是回京师,还是留在西北呢?”
“当然是回京师。”朱祐樘道,“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朱秀荣脸上带着几分慧黠的笑容,却是没有再回答。
朱祐樘似乎也被女儿的问题所触动,示意让女儿先到一旁坐下,而他则坐在案桌前,看着地图,时而沉思,时而又在望着帐篷的帘子,许久之后才道:“难道朕不该让秉宽回京吗?”
这个问题,好似是在问自己,也好像是在问朱秀荣。
朱秀荣道:“儿臣认为,若是父皇把张先生逼得太紧,他会觉得父皇是怀疑他的功勋,毕竟很多人都会认为,他的功劳已堪比古今的任何一位名帅,就算是当年的冠军侯也未必能与他相比。”
“这倒是。”朱祐樘轻叹口气,“可是留他在西北,他又能做什么?这西北,还需要他来维持吗?留在京师,帮朕改变朝政,难道不好吗?”
朱秀荣笑着问道:“那父皇知道张先生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吗?”
“他……”
朱祐樘想了想,摇摇头。
这点,他还真不知道。
朱秀荣笑道:“以儿臣所知,张先生是道家出身,想来他对道家事非常热衷,如果父皇能赏赐个名山大川给他,让他去那里修行,将来或许他会成为神仙也说不定。”
朱祐樘听完之后,不由笑道:“傻孩子,你在说什么?这怎可能是秉宽的人生目标。”
朱秀荣道:“但我就怕,父皇现在给不了他满足,他已经位极人臣,得到您的绝对信任,朝中那么多人对他有意见,哪怕是将来他把持朝政,对他而言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儿臣便想,若设身处地,是儿臣在他的位子上,大概会……一走了之吧。”
“你说什么?”
朱祐樘显然没想过这么深刻的问题,但被女儿这么一说,似乎他真的被点透了。
朱秀荣道:“儿臣是说,父皇给不了他想要的,他就会离开,去追求他想要的。父皇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呢?”
“他……”
朱祐樘站起身来,人呆立在那,似乎整个人都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父皇,儿臣听说,皇兄还给您上奏了。”朱秀荣笑眯眯道,“父皇要不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
朱祐樘不由皱眉。
这时候,怎么还有个儿子跑出来添乱呢?
随即朱祐樘高声喝一句:“来人。”
杨鹏急忙进到帐篷内。
朱祐樘厉声道:“朕问你,太子最近有什么动静?可是有过什么上奏的奏疏?”
“这……”杨鹏显得很为难,他不知道皇帝从哪听来这消息,显然他不觉得这小公主能整幺蛾子,他道,“的确是有。太子写了一份上奏……”
“拿来!”
朱祐樘暴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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