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n><h1>四十五叶振伦</h1>
这天傍晚,奕六韩的大军接近瀛关,斜阳西坠,染红了滔滔泷河水,风卷惊涛,赤浪千层,水声轰然,震动得脚下的岸堤都在摇晃。
远望层峦叠嶂,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滔天浊浪卷起水雾迷蒙,昏黄暮色映衬下,更显莽莽苍苍,像极了一幅风剥雨蚀的陈年壁画。
叶振伦派了一支队伍前来迎接,甲胄鲜明,训练有素,为首将领在奕六韩大军前勒马停下,其余士卒影子似的跟着他动作,熟极而流,整齐划一,着实让奕六韩惊佩。他暗暗自问,自己的亲兵也有如此马术,但能否做到如此森严有序、号令严明,可就不一定了。
还未见到父亲,然而父亲的威严与气势,已经通过这支铁骑,传给了奕六韩和他的弟兄们。
夜色降临,绵延重叠的山峦间布满望楼和堡垒,点着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密集的火光映着苍黑的山崖绝壁,仿佛狰狞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口中嚼碎的血肉正在滴答淌血。
奕六韩一路走,一路四下观察,只见所有山川险要处都设了布防和军营,处处壁垒森严,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未谋面的生父又多了几分钦佩与敬重。
山风阵阵中,夹杂着鼓角四起,战马嘶鸣,千帐明灯往夜色深处蜿蜒而去。
瀛关城横跨于丰隆山支脉,此处群峰环拱,四达交驰,深谷险阻,易守难攻,扼守着苏峻老巢寅州南下京师的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关城沿山势而建,起伏如龙蟠,雄峻如虎踞,建有六个城门,城楼高耸,城墙坚厚,雉堞连云。
夜幕下,城堞上火把点点,耀如光海,映得城楼上执刀拿枪的守卫,仿佛雕塑一般威严肃穆。
奕六韩一行从东南门入城,一路所经街道,皆有军校带领部队举着火把巡逻。来到叶振伦中军所驻衙门口,大门外甲士林立,分列两行,箭上弦,刀出鞘,盔明甲亮,凛然生威。
踏进大堂,灯火明亮,右边竖排是谋士,簪缨冠带,彬彬文质左边竖排是武将,顶盔贯甲,赳赳孔武。这两排文武皆端坐于锦墩,肃然静默,鸦雀无声。
大堂最北端的高位,一张大帅案之后,虎皮交椅上坐着的,便是父亲了吧。
自天柱苏崴死后,他已是大梁国一手遮天的人物,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国之干城。麾下谋士荟萃,将星云集。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自任江州行台以来,江州物阜民丰,富甲一方,成为梁国最为繁华富庶的天府之藩,民间因此称他“叶江州”。
此刻,终于要见到父亲本人,他心跳加速,手心全都是汗,但他的激动与紧张,是将要谈一笔大生意的商贾的紧张,而不是将要见到血亲的激动。
他愿意为父亲效力疆场、血洒边关,只要父亲能为他失去家园的女人和兄弟提供栖身之所。
堂中的灯火突然无比炽烈与明耀,照得高坐在主座的人模糊不清,奕六韩按照事先早已练熟的姿势跪拜如仪,声音微颤地喊了一声:“父亲!”
“三郎,你出息了嘛。”一个浑厚而又威严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雄浑有力,带着绵长醇厚的尾音,震动在空气里,让奕六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西线的平叛之战你打得很好,子张王赫表字给我写了数封书信,赞你的用兵之才。”
“父亲谬赞了!西线获胜全赖王赫将军指挥得力、运筹有方,各位将士们悍不畏死、奋勇作战,我不过是籍父之名、掠人之功罢了。”奕六韩谦虚地垂首答道。
不知道父亲对这样的回答是否满意,只听他用不带任何情绪的沉厚声音道:“站起来说话吧,三郎。”
奕六韩站起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威武、两鬓微霜的轩昂长者,座椅两侧的蹲虎青铜灯照得他容颜十分醒目,长眉侵鬓,隆准高鼻,尽管眼角皱纹深刻,眼神却精光四射,锐利如鹰。
奕六韩被父亲的气势震住,只觉神夺魂骇,不敢与他对视,赶紧将目光下移,看到父亲蓄着一部精心修剪的须髯,身穿金线绣蟒淡紫锦袍,腰束七宝革带,足蹬厚底官靴。周围站着的熊虎之士、悍猛之卒,都掩不住父亲的英武霸气和慑人威严。
“来,见过你二哥。”父亲微扬下颌,示意奕六韩拜见他身旁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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