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啊,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他爱怜地捏她的脸,“我去跟小湄说一声,让她别等了,行不?”
“不行!”她碧眸横波,秀眉斜挑,“派个亲兵去说,你不准过去。你这一去,又不知道会待多久!”
“小歌啊,她等我一晚上,我不亲自去道歉,太过分了。”他眼里有深深歉疚,近乎恳求,“我说一声就回来。”
“不行”她碧眸近在咫尺盯紧他,眸中凶光闪闪,毫不让步。
“可我答应今晚陪她!”他痛苦地喊,“言而无信,又不亲自道歉,何以为人?”
“答应了又如何?”她凶光凌厉的眼眸忽然浮上一层凄恻的水光,“草原上我们第一次结合,你答应娶我为妻,结果如何?你曾说我们两个远走高飞,到漠北草原过着放马牧羊、生儿育女的生活,结果又如何?你对我的承诺都未兑现,凭什么答应她的事要做到?”
说着说着,泪水再也忍不住,像两道小溪,从她的眼角两侧,沿着太阳根流淌到素纹帛枕上,洇出两朵暗色水印。
见到她流泪,他心疼不已,俯身捧着她的脸,为她抹去眼泪:“别哭了小歌,我不过去了,我派个亲兵去说一声。”
“启禀夫人……”亲兵领了命,来到苏葭湄房门外,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有何事?”帘子从里面撩开,唐虞站在门口,烛影在她脸上晃动,显得十分不安。
亲兵以手抚胸,躬身道:“汗王让我跟夫人说一声,他不过来了,请夫人早点歇息。”
唐虞的脸瞬间苍白,眼里浮上一层哀伤。
半晌,她才颤声道:“知道了。”
门帘落下后,唐虞转身看向柳书盈,两个侍女交换着悲悯的目光,都不知该怎么办,凄然望向内室低垂的帘幕。
夫人的身影投映在帘子上,端坐的影子一动不动。
她那样等了一整夜了。
午后,奕六韩带着头领们刚离去,她就开始准备。
先是久久沐浴,再穿上柳书盈用熏香烘得暖暖的衣裙,裙幅展开间有淡淡的清香四散。
照理说,今晚是正式圆房,应该穿大红吉服,可是急切间找不到全红的衣裙。
她挑了一条有大红牡丹纹的白色绫锦长裙,一件大红色暗纹上襦,鬓侧簪一朵大红绢花。
问了两名侍女的意见,都一致认为这一身最好。
然后又花了很长时间,精心地画了一个明艳的新娘妆。
一切就绪后,从箱笼里翻出未用完的半幅白绢,将它铺在床单的中下部,细致地抚平。
两名侍女看着她专注的动作、圣洁的神情,内心都是一叹,眼中均有伤感之色。
她让她们端来两盏烛台,放在床头。然后让她们放下帘子,留她自己坐在床沿,静静等候。
然而,红烛泪冷,铜壶漏残,她等了一整夜,他却迟迟未来。
直到歌琳放肆而又得意的笑声从屋外飘过,她便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亲兵来报,他不来了。
一瞬间,她心中的怒火,犹如烈焰腾起!
上午,是他提出要跟她圆房,当时她就劝过他,不要在这时激怒歌琳。
可他早上说得那么确定,带着头领们离去前还伸头进来,笑嘻嘻道:“小湄,今晚等我哦。”
原来,他在戏耍她!
他以为她是玩偶,是任他耍弄的猴儿吗!
怒意如熊熊烈火灼烧着心脏,心像要爆裂般的疼痛。
突然间,她想收拾细软,决然离去。
离开这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
然而,她能去哪里呢?
茫茫天地间,她该何处安身?
此时下山去,若是遇到流寇或者农民军,她必定逃不脱被强占的命运。
若是往东北方去,就会遇到三叔的兵马。
而她不想再见到苏峻那个畜牲。
父亲在的时候,那个畜牲都敢那样放肆,何况现在父亲死了!
父亲死了,亲爹也死了,母亲早就没了,奶娘也不知道去哪了,她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渐渐地,她平静下来。
她知道,她只能接受命运。
她无处可去,无路可走,除了依附于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依附于他,通过他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将来有一天,当她有了可以与他抗衡的势力,她才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她咬咬牙,逼回眼泪,眉宇间重新焕发孤狠与倔强,眼中渐渐结了一层坚冰。
她起身,撩开帘子,对两个手足无措的侍女说:“既然汗王不来了,你们快去睡了吧。”
两个侍女定定地看着她,惊异于她的平静淡漠。
“去吧,我不用你们伺候梳洗了。”她眼神冷静,声音平稳,鲜红的唇彩,在暗夜的烛影中,如浓郁的血色凝结。
两个侍女怔怔的,她却已经放下帘子,回到内室,仿佛一下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斜斜地歪倒在床上。</n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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