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压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之后方仁就没了意识。
意识重新出现时,方仁的思考速度变得异常缓慢,缓慢到他已经无法察觉到这种缓慢。
他只觉得世界一片漆黑,不是做梦,也并没有强意识的主观行为意愿,如同宕机了一般,却又不觉得不适,反倒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或者说,他连放松这个概念也没有,就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幽灵飘荡在夜空。
不知何时,意识开始慢慢变得强烈起来,他可以听见熟悉的声音的叫唤,但全身如同躺在一团无边际的棉花中,被温暖和柔软包裹着,从没有这样舒服过,而且他似乎对身体没有什么控制权,以至于没有睁眼的想法。
又不知过了多久,方仁感觉到有人走到他的身边,翻开了他的眼珠,和他四目相对的是个戴眼镜的短发白衣天使,美貌程度甚至让他为之心惊,他很庆幸自己连眼珠都没法动弹。
接下来他就听见了一个女人和方友义的声音。
“张云燕你耍我?”
这是方仁第一次听见方友义这么大的吼声,比打他的时候要大多了。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在慢慢回归,接下来,老爹方友义和被称作张云燕的女人交谈的内容,他全都听在耳朵里。
和方友义的认知不同,张云燕的回答在他这里是明确的。
已经有包括何定松在内的几个人进来了,院方应该是有规定不能透露消息,所以方友义问不出什么也算正常,但方仁从张云燕的话可以确定,这几人还没有醒过来。
他是亲眼目睹何定松被黑西装“消灭”后,化为一堆蓝色马赛克消失,而他自己被蓝网撞到后,身体也化为无数小方块,所以按道理,他应该和何定松一样,但为什么何定松等人还没有醒来?
方仁无法理解,但仔细思索,他们之间还是存在差别的。
何定松是被人开枪,而他是被蓝网撞到;何定松消失前看起来很痛苦,而他只是体会到挤压感而已,没觉得多难受,也许这就是他能醒来的原因。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方仁感觉自己似乎确实是陷进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里面。
看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啊。
方仁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好,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肚子也适时传来不争气的叫声。
“他奶奶的,醒了!哈哈,醒了老婆,小兔崽子终于醒了!我就说——啊是是是,你瞧瞧我这嘴,哈哈,哈哈。”
方仁看到自己那胖老爹从凳子上弹起来,手舞足蹈地向他这边走来,啤酒肚一跳一跳的,兴奋得不成样子。
“来来来,看看,没、没事吧!我就说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你看看你这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来,跟小兔崽子说两句!”方友义说着就把手机往方仁脸上怼,“快跟你妈报两句平安,都快急死她了。”
方仁看着方友义那一圈胡渣子中间洁白整齐的牙齿上下张合着,圆脸上油光可鉴,几乎找不到他眯成缝的眼睛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接过手机。
视频中的母亲是在出租车里面,正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让方仁看了莫名鼻子发酸。
“妈,我没事,就是最近通宵打游戏太累了睡着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这几天都在京市参加新课改培训,中午才请到假坐飞机过来,很快就到医院了,你把电话给你爸。”
“这就说完了?”
方友义期待的训斥场面没出现,一脸遗憾地接过电话。
尽管没开免提,方仁还是能听见电话中老妈的咆哮声,父子闻声俩立马条件反射端正坐姿和站姿。
“你、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方友义拔高了声音,然后转过身去小声道,“这、我这不是高兴忘了吗,好好好,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方友义一边赔笑着一边转过头问方仁道:“睡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给你点了外卖,马上下去拿,全是你喜欢吃的!嘿嘿,怎么样?不愧是你爹吧,关键时刻还是你老子靠得住!”
方友义给方仁倒了杯温水,嘱咐方仁不要乱跑,待会会有医生来帮他检查身体,他马上就回来。
看着已经四十三岁的老爹蹦着出门,方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明显是下楼去现买,根本就没订什么外卖。
输液太久,下身传来一阵紧迫感。
方仁手上还插着输葡萄糖之类的针头,只得带着吊瓶架子去厕所方便,一身轻松回来时,发现床铺周围围了一圈白大褂,他很快从中注意到那个戴银框眼镜的短发女医师——她那张美丽的看似冷漠的脸上却竟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地想去相信和亲近,这种特有的气质总能让人难以忘怀。
“方仁,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张云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就,还好,除了有点饿……”方仁本不想和她对视,但听见这就是和父亲交谈的人时,又忍不住向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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