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现在哪有工资啊,这都是大棚里的瓜。现在也没工资一说了,只是我待遇被扣了一点。”张博学摆出扑克脸,转而又切回丢失工资的忧愁。
“你是喜欢看我扑克脸还是看我表演出来的情绪?我给你演一个,别谋害我工资了。”
“我有啥办法,我都是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哪一句话竟然能让你扣工资?你还是表演情绪吧,扑克脸看久了吓人。”李俭觉得,自己未来有的是机会暴扣张博学的工资。
“你真是我哥。行了,你进房间等着吧,我一会给你送纸笔,你写完信我还得去跟扣工资的兄弟们哭一会呢。”张博学走了,走得云淡风轻,走得五分钟后就回来将纸笔交给李俭。
知道自己的信件会被审查内容,李俭也不好把私事写多,便认认真真写了一封家信,表示自己近期平安,身体好得一塌糊涂,而且工作分配也很满意,甚至有助理帮忙,让家里人一切放心。
又询问家中近况,希望哪位亲人回个信,他好知道现状如何,才能安安心心在单位工作。
将写好的信件交给张博学,张博学溜得比被石头砸到的狗还快。
……
其实,李俭知道,张博学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博学确实是米立刀院士的保镖。
张博学是米立刀的保镖,从米立刀的作派来看,他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保命而寻找保镖的人。
张博学多次证实这一点的意思,隐含条件便是:他并不归米立刀院士管理,而是归属于上一级,甚至更高级。
换句话说,这是上级为了保护米立刀,并且帮助米立刀做些什么事情,才安排给米立刀的保镖。
米立刀院士确实派了张博学来给李俭做助理。这更像是委托性质,而非工作安排的命令性质。米立刀知道张博学其人,也嘱咐李俭有问题可以多问问张博学,可以知道张博学在米立刀心中,算是很可靠的对象,并且确实知道张博学正在为李俭做助理。
不过张博学并不完全是米立刀派来做助理的。
张博学受到米立刀委托,委托他给李俭做助理。但这还不够,这不足以让张博学从米立刀的保镖位置上离开,即使有一整个生物中心为米立刀提供防护也不行。
因为他还需要上级命令,上级命令才是工作安排,米立刀让他脱离保镖位置的私人委托可不算是工作范围之内的东西。
张博学会来给李俭做助理,只有一个关键性的原因。上级需要张博学给李俭做助理,这个上级可能是区大会,也可能是更高。
这条结论乍一看很离谱,但仔细想想的话,便能意识到,李俭已经“今非昔比”了。
很悲哀的是,李俭收获这样的关注,并不是因为他在社会意义上有什么建树,而是因为他在生物意义上有所建树——各项体能远超过去的人类理论极限,这就是张博学会被调来给他当助理的真正原因。
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应该会讶异。李俭的挺举成绩离世界纪录的一半都没到,勉强也就超过三分之一,怎么就说他各项体能远超过去人类理论极限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重量级。
不同重量级之间比各项数据,在大多数时候都约等于耍流氓。而在李俭所处的重量级中,他的各项体能已经足够离谱了。
更不用说最高出拳线速度和跑步速度,这两项硬指标足以让所有对人类的情况有一点点了解的人将对他的重视程度拉到极高。
因为在所有能够查到的记录中,在世界变化之前,李俭都是个体能丢到非体育生里算中游的学生,而到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数据。如果李俭的体能会一直保持这样恐怖的增长幅度,他将在所有人的有生之年成为超人。
哪怕他不愿意,为了大众,区大会乃至更高层级,也得重视李俭的全部生活——包括心理和物理。
李俭只能期望他们还没有做到最极端的程度,比如在任何地方都塞满摄像机之类的——一定程度上的监视,李俭可以接受,毕竟他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惹眼。
但全塞满摄像机就没必要了,自己确实是个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全程直播给不知道在哪的监控室看。
可惜,这话不能明说,说的太明白,张博学就要被扣工资了。
在这种情况下,写封家信会被信件审查实在是太洒洒水小儿科的事情,李俭都不会觉得意外。
如果钱安聚居区还有足够的资源冗余,恐怕会养着一批研究笔迹和遣词造句的心理学家,对着这封信的副本研究自己的心境。
挺为他们难过的,毕竟自己的字写得确实丑,如果要对着那样的字迹工作,李俭都有点想哭。
“祝你们好运,晚安。”
……
第二天起来,张博学送来早餐,等他吃完,便带着李俭去抽血。
看来抽血确实是常态。
“我的信呢?”
“发出去了,放心吧。”张博学被允许进入抽血室,不过只能站着等。
“有删改吗?”
“喜欢扣我工资?”张博学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是工资被扣麻了。
“你看我这份工作有啥待遇,挪过去给你补贴被扣的工资行不行?”
“不行。给人的待遇是跟人的,亲属倒是有转移方案,咱俩的关系,除非我现在认你当我爸,不然不行。”张博学绷不住了。
“好吧,那你扣工资吧,我一定要知道有没有删改。”
“你怎么不按剧本出牌,昨天不还挺善解人意的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而且你是我助理,我问我助理,发出去的信有没有删改,很合理啊。”
“……没删改。”
“走吧,抽血抽完了,今天上午是什么工作?”李俭结束抽血,神清气爽地站起,在水池冲洗手臂。
“就是你昨天期待过的在身上贴满感应贴的玩意。这份工作的时间可不短,今天一天或许都要忙这个,我还得陪你。”张博学表现出被扣工资后的不乐意。
……
李俭像个人体雕塑似的站在气垫中心,任由操作员和助理在他皮肤上贴各种带线的“贴纸”。
“已经告诉你了,这活就是很累,你多忍忍,还没贴完呢。”张博学边贴边乐。
昨天给李俭测各项数据的时候,尽看李俭装逼了,晚上和早上又因为他扣了自己一堆待遇,现在终于能看李俭出丑,也算是报复回来。
“我是能忍……”一张贴片牵扯着李俭面部肌肉,让他说话也说不利索。
“那就多忍忍,一会还要摆很多姿势,中午的时候还要戴着这些东西喝糊糊,你先习惯吧。”张博学笑得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手倒是很稳,该怎么贴就怎么贴。
“就没有……更方便的仪器吗?比如三维拍摄建模之类的。”
“有啊,好几个摄像头反复拍摄,但那玩意很贵啊,越精细越厉害,吃电猛兽。现在哪有这种资源,将就一下吧。米院士要的精度可比一般人用的高多了。”
“我看这贴片的精度也不会高啊。”
“别尬黑,这些贴片还会搭配其他系统,最后出来的精度准的要死,连你血管里血液怎么过去的,都能录得一清二楚。”张博学又忙活了一阵,总算完工。
李俭觉得自己已经被贴成了木乃伊。
“米院士虽然不在,不过他已经预设好要检测的动作了,全都做一遍……哦,不好意思,是重复做三到五次,累计一组后再重复,所以是每个动作都要做十次,然后就结束了。”张博学开始主导检测,指挥李俭摆各种“pose”。
“不要用力啊,不要用力,只需要摆姿势就够了,这些东西经不起你动真格的。”
“按照你的想象,想象这些姿势是一个连续的动态,摆一个……好,停住,这边在检查。好,继续。”
“别用力,哥,我叫你哥,别用力,这些玩意崩了一个系统就得重设,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录入系统的运动形象像是面筋人一样吧?”
“哥,我再叫你一次哥。再怎么不用力也别一点都不用啊,你完全不用力,肌肉都没状态。本来这些静态姿势的数据要转换成动态模型就得重新做一遍,做错了米院士都修不回来啊。”
“整挺好,你加油,照着屏幕上摆吧,我先瘫了。”
……
张博学拿着一罐糊糊,打开盖子,送到李俭手里:“接下来就该测量吞咽动作咯。”
“我……甚至不想张嘴。”李俭麻了。
被人当成人偶摆了一上午姿势,连午饭都不能轻松,还得戴着全身的东西喝糊糊。
贴在身上的贴片确实没什么重量,贴在身上除了觉得像是多长了层皮肤,还不至于被这些东西阻碍行动。
但就是很烦,真的很烦。
“张嘴吧,午饭总是要吃的。就算你不想吃午饭,这个吞咽动作也是必测项目,你不吃午饭,这边还有备用的清水。”张博学秀了秀旁边的水壶。
“你一说清水,我想起来了。我穿着这身装备,怎么去上厕所?你给我全摘了,我上个厕所回来,再全部贴一遍吗?”
“我劝你还是忍着,可能有人会希望获取超人类排泄时的运动图像,当心他们让你在这就尿。”
“我超,这有点过了吧?”
“开个玩笑,但中间穿脱一次还要让设备关机,很耗时间的。你要这样搞得话,我们不一定能收工,说不定明天还要接着做。”张博学友情提示这个项目属于必做,今天做不完就会留到明天。
“那我咋办。”
“祈祷能憋住吧,他们应该能接受超人类憋尿时的运动图像。”
……
李俭重新认识了这份工作,虽然他才干了第二天。
当他在晚上例会后再次见到蒙星霖时,他开始想象,这位背心尊者是不是也在进入生物中心的第一天遭遇了这些。
想到背心尊者也是过来人,李俭不由得投去了感同身受的目光。
“今天辛苦你了,收集了整整一天的姿态数据,不轻松吧?”米立刀慰问着。
“都是静态的姿势,费力倒是不费力,就是那些贴片放在身上,有点难受。而且时间太久了,连午饭都是这个状态,不太轻松。”李俭点头。
“辛苦你了,明天就和我一起找点锻炼项目,做点常态化的体能测试。”蒙星霖看向李俭,跟着米立刀表示慰问。
“锻炼项目,具体是什么?”
“不固定。没人能说得准适用我们的锻炼项目是什么,我的话会在器材室做肌肉训练,还有姿态调整之类的。明天你到器材室,看看自己想玩什么,先适应一下,不急着确定怎么锻炼。”
“体能测试呢?”
“挺举、跑步机上测速度,还有点反应能力的小项目。哦,对了,老板,这个反应能力的测试项目,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修改一下……”
蒙星霖与米立刀就测试项目聊了起来,李俭只能旁听。
这两位单独聊的时候,就会横飞一堆专业术语,偶尔冒出来一句专业性不强的话,李俭就得从这些话里找信息。
“那就这么修改,让机械那边落实一下。”米立刀最终一锤定音。
“好的老板。诶呀,李俭同学,明天就可以试试新玩意了。”
“什么新玩意?”
“测反应,你觉得需要怎么测?”
“看到信号的大脑反应速度吧,还有发出指令到肢体的速度,肢体执行的速度。”
“差不多,咱们这有一套拿来玩的仪器和一套正式测试的仪器,明天你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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