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想办法给手机整点电了。”
501寝室的众人非必要不打开手机,手机其实还有些电量。但此刻众人无事,又看到六楼的兄弟们穿戴整齐往外走,就想着给自己整点事做。
上午已经举着棉被盾出过门了,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岩浆遍地瘴气漫布,一步踏出就会死人,这让501寝室的众人有些出门的念头。
在无事可做的时候,这种念头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确定自己撑着棉被盾就能降低被袭击的概率时,这条念头便抑制不住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知道,我们实验室楼顶装了一大片太阳能电池,之前从做这块业务的公司买过并入电网的自动变电器,现在去的话,只要能把输出电流的方向换一边,我们就能通过太阳能电池获得电力。”最终让这棵参天大树映入眼帘的,是黄承志。
得到了可以获得电力的明确信息,众人的心思便按捺不住,拿了手机和充电器,出门顶上棉被盾,便一股脑地往外跑。
四人结成圆阵,缩在半球形的乌龟壳内,出了寝室区,便往实验楼跑。实验楼与寝室区在校园的两个方向,直线距离得有一千米开外,顺着大路走去,起码得走上两公里。
要走这么“远”的距离,四人就算是按捺不住心思就往外跑,也不至于不带防身的东西。陈涛给四人都准备了背带,帮助大家将先前搜寻得到的兵器松松地绑在身上,需要的时候掐开背带的卡扣,就能连背带和武器一起取下来。
三人身上背的都是木棍,只有李俭身上背着个十公斤的杠铃锤,还得稍稍托着,才能不让这玩意导致自己体态失衡。
之前自燃的汽车经过一天一夜的燃烧,此时已经彻底熄灭,车架烧得漆黑,在路旁艰难地支撑着。
垃圾桶里依旧有足量的垃圾,从凌晨醒来到现在,李俭也没有听见过垃圾车运行的声音。他通过观察孔向外望,实际上,光看着道路上到处都是的枯枝落叶和砂石,也足以证明,过去每天在校园中活跃的环卫工人们,今天并没有工作。
后勤集团真的不会来了。
“你看,那边地上的血迹,是人被什么东西拖走了。”陈涛示意李俭看向食堂门口。
地上有一摊发黑的干涸痕迹,像钉子一样,钉头是血迹化开的位置,钉尖则指向被拖行的方向。
在干涸的黑紫色中,隐隐有些立体的物质闪烁着不一样的颜色,像是奶油蛋糕的一部分掉落在污泥里。
李俭一下子想到那是什么,在他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之前,大脑已经自动屏蔽了那摊东西,让他看到的场景无害化,不至于因为所见的景色便吐出来。
“不……也不一定是人。这摊血迹对人来说太小了,而且周边的痕迹也不像是……有人倒在这里。”李俭尝试着冷静分析,不过四人都不是专业的验尸官,手头也没有器具,只能像是躲避瘟神一样,不着痕迹地绕了个弯,急匆匆地绕过血迹,然后逃跑似地离开。
这不是他们在路上唯一一次绕开残留的痕迹,而在路上,也不只有他们一群正在匆忙奔走的行人。大家八仙过海一般各显神通,有人积极地和变异动物搏斗,有人采取隐蔽战术保全自身,有人看到他们的棉被盾圆阵笑出了声。不过最终,如果不谈他们遭受的心灵上的伤害的话,他们还是安全地抵达了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
这里是校区里对应寝室区的一个极端,越往这走,行人越少——准确地说,在他们经过一片实验区外的广场后,他们就再没有见到除他们之外的行人了。
大概是变异之后的动物依旧保留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在没有人员出入的情况下,这片实验区就单纯只是存放着各种危险物品的地方,这让那些变异动物不敢轻易靠近。
“还好生物相关实验区在另一个方向……”黄承志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边合上实验楼的玻璃大门,一边说着。
几人将棉被盾卸在玻璃门边的角落,想了想,也没人会跑到这来,应该不会被偷。
“不然的话,我们一头扎进实验楼,就是一头把自己送入了变异生物老巢,还是结合科技变异的那种。”胡志嘉试着开灯,但实验楼的楼道灯没接备用电源,压根不亮。
“我们学校的生物实验有那么牛逼吗?我记得咱们理工科压根没钱啊。”李俭无语,他还记得,自己平日里翻看理工学院的捐款,一年也不见得能有一百万。
至于各个实验组接的项目,老教授都不见得一年能接到五十万以上的——这钱还不是接到就归自己花用,条条框框都要报账,不仅报账,出不了成果还拿不到。
“谁说不是呢。之前那个捐款看了吗,企业家给人文学院捐一千万。我真是草了,一千万,给人文学院,人文学院能拿一千万干嘛用?我们物理学院的设备,到现在都没有一台是五年以内的。”黄承志说的话让人感同身受——毕竟都是一个学院的,由于教务安排,大家都早早地进了实验组,或多或少在做东西——立刻激发了大家的共鸣。
“我们实验室有几台炉子,我之前没注意,后来查了一下,型号就比我出生晚了一年。”李俭和众人一起走上楼梯,回忆中实验室内的景象明亮起来,就像是发生在眼前。
“带我们系的副院长,你们知道吧?他们的实验组,到现在关键器材用的都是副院长进我们学校的时候自己带来的那套。”陈涛爬楼梯不忘爆猛料。
“啊?那得是什么时候的器材了?”
“不知道,比我们年轻不了几岁。不过老师们也没办法,没钱啊。”陈涛说着说着,竟有些唏嘘。
“咱们学院何止是没钱,平常给我们上实验课的费用都是亏本的。真论能赚钱的项目,也只有到外面接点给小学做科普活动的活。”黄承志和学院关系密切,知道不少事情。
李俭知道,经济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要害的关系。黄承志连学院的经济情况都清楚,以此论说,就比自己更贴近学院的核心。
“到了,光电太阳能芯片研究中心。”
这是实验楼的核心建筑之一,最能表现其核心地位的,就是在中心外头,有整座实验楼独一无二的密码自动门。
学校归根到底是给学生授课的地方,那些以科研型大学为名的学府或许会有像模像样的保密设施,但在李俭就读的学校,如果不考虑强闯之后可能会被警察带走,还真没什么地方是学生闯不进去的。
大部分实验室用的锁头和家用的差不多,像这样专门安一扇密码自动门的地方,确实是本校难得的保密措施。
比较尴尬的是,李俭不知道这扇门的密码,他以前来的时候都是拜托里面的同学或者老师开门的。
而有点幽默的是,在其他地方都没遇到的备用电源,这扇密码门竟然有。
“怎么,你们站这干嘛?”黄承志不知道他们为何停步,走到门前,行云流水地输入密码,门便开了。
说真的,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四人有目标地来到实验中心,自然不必像一些影视作品中搜刮科研中心团队一样每个房间都进一遍——倒不如说这里的东西他们都很熟,甚至部分实验室里还有他们的作品,对实验室的熟悉度不说百分之百熟悉吧,起码也像是回了家一样。
径直去到有自动变电器的实验室,这台机器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从专业公司买的,还真活着。
确认关键设备还在,而且真的能用,几人又上到顶楼,观望了一眼太阳能电池板的情况。
这些宝贵的太阳能电池板位于实验楼的最高处,并没有东西能砸到它们——或许会有一点鸟粪粘在器件表面的玻璃上,不过那无伤大雅,对输出电流的影响微乎其微。
回到实验室,将自动变电器输出电流的方向从国家电网改成室内交流电,再把充电器插入自动变电器所带的输出端,时隔一天,手机再次亮起表示正在充电的标识。
“现在,我们又有电了。”
人在重新获得电的时候,会做什么?
别人会做什么,李俭不知道,但他很快打开手机,先翻出收音机功能,确认外头的门窗关得严实,声音不会传得太响,便开始在各种频率搜寻广播。
李俭不是无线电爱好者,也不是无线广播的忠实粉丝。他记不住各个或是调幅或是调频的广播具体在什么号码上有什么类型的广播,也不知道有什么经典电台,他只是任由手机使用自带的收音机功能,在各个频段翻找信号。
如果手机收到了有意义的信号,它就会停下来播放。
“……北区市民请在明天,也就是11月4日上午8点等待救援。东阳社区、新天地街道、湖滨街道请在明天,也就是11月4日上午10点等待救援。”
李俭飞速拿起手机,将收音机功能调至后台运行,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关键信息。
该说自己是太过幸运了吗?刚一打开手机收音机,成功搜索得到的第一个广播频道,竟然就在播报有关救援的事宜。
可是东阳社区是哪里?虽说自己不是在故乡上学,但他在乌女市好歹也读了三年半的书,没听说过这里有叫做东阳的社区啊?
那个新天地街道和湖滨街道又是哪里的名称?
李俭的动作和手机中播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三人,他们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内心期盼的救援。
“现在播报11月4日温峤市人民救援安排。”
李俭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听到完全不熟悉的社区街道名称,从广播播报的地名来看,这起码是省台广播。
前头讲的压根就不是乌女市的信息,现在播报的则是温峤市的救援信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播报到乌女市。
不知不觉间围拢过来的几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等广播中提到乌女市,讲讲他们这些在城北区大学城的学生会在什么时候得到救援。
等待的时间,给人的感觉总是各种各样的漫长。等到广播中出现“乌女市人民救援安排”的时候,四人就像是触电一般,差点跳了起来。
李俭边听边记,将“城北区大学城11月4日上午6点接受救援”记入记事本,接着又听了一会广播内容,发现这确实是省台广播。
而且一开始搜到这台就能听见救援信息并不是因为他运气好。在他等了二十分钟后,他发现广播正在轮播。
大概是今天的救援活动已经结束了,从结束的时候开始,直到明天开始行动,这个频段会一直重播救援信息。
“真是……这样的话,要是我们不能收听广播,岂不是连救援都接受不了了?”胡志嘉将手机闹钟调成明天的凌晨五点,对救援信息以广播这种形式播放,颇有微词。
“那怎么会,顶多就是缺乏准备动身的时间,救援队伍来了总得当面说上几句,没有收听到广播,一样能跟着队伍走。只不过能带上多少行李就是另说了。”李俭倒不觉得救援队伍会是那样不通人情的状况。
而且好好想想,这是省台广播,省台发布的救援信息遍布本省的每一个市的每一个街道,这样大型的行动,救援队伍的声势会小吗?
这绝不会是一场特种兵潜入似的微型作战,那些变异后极具攻击性的鸟兽也不会任由一支微型部队救走一整个大学的幸存者——李俭对本校还活着多少人十分乐观,就算悲观地说,学校里的学生因为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惨死一半,也还能剩下超过一万人。
就算救援队伍不通人情,不会通知没听到广播的市民,只是过来进行救援作战,难道那些没听到广播的学生,看到救援队伍与鸟兽作战,看到那些有幸听到广播的学生大包小包跟上了救援队伍,不会自发地加入到队伍中来吗?
哪怕救援时间被定在凌晨六点,就从昨天大家无事可做提早睡觉,今天天还没亮就已经醒了的情况来看,明天救援队伍到来的时候,恐怕校园中大多数的学生也都醒了。
李俭将自己的推测说与众人,几人思索了一会,还是黄承志率先发言:“就算没听到广播也能获救,提前知道也比临时得救更好。我们还是赶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
初冬的天黑得越来越快,虽说今天只是十一月的开头,但当几人将手机充满电,再顶着棉被盾跑回寝室区时,天色也已经暗了,太阳挂在天边,投给大地最后一点余晖。
李俭向来是跟熟人放得开,遇见陌生人说不出几句话。室友们也知道他的情况,没打算让他主动参与社交活动,就安排李俭在寝室里整理东西,准备明天接受救援。三人则到各处寝室传播消息,也算是传递希望了。
李俭挺喜欢这个安排,乐呵呵地整理东西。从食物到饮水,从书本到电器,各种衣物被褥都打了包,只留了今晚睡觉所用的东西,其他几乎都装进了各个行李箱。
一番清理,李俭捣鼓出四个行李箱,两个蛇皮袋,都是大号的能装人的那种。
一拎,挺沉,到时候大概得在地上拖着走。
他把东西都整理完了,想想没事可做,又自己跑了趟六楼,把广播救援信息的事情讲给孙超杰听。
孙超杰看起来很惊讶,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回到寝室,等到最后一人返回,大家才就着矿泉水,完成了今天的晚餐活动。
吃饱喝足,明天就能等到救援。在世界突发变故后才过了一天时间,李俭就看到了恢复秩序的希望。
有希望,有东西吃,这实在是温暖人心的事。名为希望的力量让李俭有些睡不着,在他脑中,得到救援后的图景先是变CD市生活的样子,再是变成一片于荒芜中徒步的模样,又变成一片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的画面。
脑海中的画面越变越热闹,就像是小时候很有年味的春节的图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但现实中,李俭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俭意识到,他只是在放纵自己的感性,放纵自己对幸福、对“田园时代”的幻想。
不论好坏,世界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会回到过去的图景,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确实没有理性得像是完美的理性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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