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常一样,吴为又到福安街,他向来是“打滑板”,邮票不带出那条街,当天就卖掉,赚个差价。上周与那个香港人碰面后,他听说最近在市面上有几套罕见的全张挺版,想看看能不能收一些。这个香港人消息灵通,他早知道首都月坛邮市已经建立,全国各地的“街头游击队”被招安也都是近在眼前。这一次有赌的成分,很多人也都知道这个消息,市场一开,价格势必下降,很多人就急着出售。其中更有些人趁着这一次,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挺版是邮票行话,就是全新未使用过的新票。挺直是表达收藏品品相好和价格昂贵的标准。
福安街临近车站,人流量大,来自全国各地的口音在这里都能听到。看着来往行人中,一个带着墨镜的青年男人,头发被染成向日葵黄色,看似无意的来回走动。他到了黄头发青年身边,小声询问到:“兄弟,邮票有吗?”
黄头发青年上下打量吴为,看了一眼吴为手臂上那块名表,才幽幽的回答:“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福安街上的短小岔路边,附近皆是民房,还有一些树木遮掩。黄头发青年这才小心翼翼,从黑马甲里侧口袋,掏出一块白色手帕,缓慢的从中取出一个上书“香江纺织厂”的大信封。将大信封平放在手上,然后从中取出一版《韩熙载夜宴图》。
古色古香的印刷,驼灰色的邮票边框,淡黄色的票底,完全的原画风格。吴为看的停不下眼,往信封里一看,更是欣喜不已。里面静静躺着一厚打这样的邮票。那黄头发青年介绍到,一共五百版,皆是挺版。
吴为问价格,对方让他先出。他能看出这些个正是那香港老板想要的,或许能挣一大笔。现在都说开立邮市,到时候钱就不这么好挣。他原想这一次大赚一笔,然后拿着钱再去投资个别的生意。
这么想着,他不似平常从容。
他刚出了价格,又有两人过来经过,将黄头发青年拽到一边问价。吴为也是在这里混迹一年由于,他们这样同伙间“敲边”,见得多了,并没有在意。
那人过来时,说他的价钱比刚刚那几个人低太多了,让他再加。可是这么一来,吴为倒是放下心来,这些个人手段这么粗浅,看来是着急出手,他不妨端端架子,用“撒泡尿再来”打了马虎眼。
等到他逛一圈,又见着黄头发青年,黄头发青年说卖了。但是他那里还有些,下周还来,实心要就等着。
吴为那天肠子都快悔青了,说是那一天落市时,买那一套邮票的人赚了一万多元。那可是普通人二十多年的工资。
他痛心疾首,回去将轿车卖了,从萧书和那里拿了所有的钱。萧书和劝说恐怕有诈,他那时候心中烧着团火,油盐不进。一连两周都在那小街上寻找黄头发青年,都无果。可是他急切寻找的样子,却被暗中的一些人看的清楚明白。待到第三周,吴为更加急切又无望,开始在街上询问有没见过一个黄头发青年,路人答曰,见过。这让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一周后,他就拿了所有的钱,到街上又遇到那黄头发青年。黄头发青年这次两手空空,只穿了件淡薄的白衬衫。
那黄头发青年只说他还有很多,请他跟着一块到别处去拿。吴为当时鬼迷心窍,跟着就去了。他们约莫走出半个小时,在一个纺织厂附近的青砖民房里停下。黄头发青年从那潮湿、昏暗的床底下,翻出一大堆。
买家照单全收,吴为看到那花花绿绿,崭新的邮票,眼神迷离,已经开始憧憬成了富翁的生活美景。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掏出一个紫光灯,仔细的在每一张上照出根根荧光纤维条,这才完全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乐颠乐颠怀揣着那些邮票,像是宝贝一样,轻快的离开。
他离开后,黄头发青年的后面,走出几个同样样貌刁钻的年轻人。他们其中一个嘀咕着,早知道这人这么好骗,咱们还费那闲工夫,又是盯梢、又是玩失踪,还演戏,直接拿下呀。咱们有钱了,得先去酒楼吃上一顿,在去。。。
黄头发青年用满是青筋的手,拍了说话那人脑门一下,呵斥道:想美事!别废话,他这是一时糊了心智,清醒过来,肯定要来找。这么多钱够咱们用上一阵。离开这里才是紧急的。那几个青年消失在一排低矮、灰黑的青砖民房尽头。
回到公寓的吴为一副大将军大胜而归的得意模样。将那邮票一版一版摊在桌上,地上,床上。用纸张开始计算能赚多少钱,算到最后,得意的哈哈大笑。萧书和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多虑了。那一晚,她也做了几个凉菜,特意买了瓶很贵的葡萄酒。两人喝到酩酊大醉,在满是邮票的房间里,沉沉睡去。梦乡里都是邮票上油墨的味道。
梦醒只需一盆凉水。吴为拿着那包宝贝找到那个香港商人。香港商人乍一看那些邮票,也是满心欢喜,这些全“吃下”需要不少钱。谨慎起见,他引着吴为到一家隐秘的邮票鉴定中心,这里面大部分退休的印刷厂老职工,也有一些收藏界的翘楚。
那些人惊叹这些邮票数量多且品质精良。同吴为一样,用紫光灯照了,又仔细查看了异形齿孔等细节,慢慢点了头。最后一项是拿到一个小玻璃房子里,只邮票进去,人在外面看着。一个须发皆白,带着金丝框眼睛的老者,一一看了。最后,看了吴为一眼,只让那个香港人进去,说了些什么。知道了真相的吴为,心中有一句话像是山谷中的回声,挥之不去,“一切都完了”。
结果可想而知,应了韩大海的那句话,富贵险中求,更在险中丢。这一丢却不止是钱,吴为丢了回去面对萧书和与一败涂地的勇气,从此杳无音讯。而萧书和却险些丢了性命。
那个香港商人还算厚道,去看了萧书和,给她留了一些钱,告诉她吴为的事情。但是这香港商人也不知道吴为去往何处。而后,萧书和的生活从从体面优渥到困苦艰难,是从她搬出那高档公寓,而后搬到电子厂里昏暗、潮湿的集体宿舍开始的。她骨子里不服输,没日没夜加班,就为了还街坊邻居那些钱。本金还不上,先给他们还利息。报喜不报忧是在外游子对亲人的体恤。萧母每个月能收到一些钱,二女儿叮嘱她付给邻居们作为利息,只知道女儿在广州生活的很好,就是忙的很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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