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木质道殿外面的空地上,楚维阳垒土成丘。
小丘不过寻常人半条腿高,正中央处修得平整,划出八道斜面来,边角处摆着八枚玉符,以应后天八卦。
而在八枚玉符的包围中央,则是最初时那被楚维阳毒晕过去的妖蛇。
这会儿,立身在土台前,楚维阳一只手捏着一根线香,以掌心翠玉火将之点燃,缭绕烟尘弥散之间,楚维阳的口中更有含混的声音,恍若是呢喃般捻着咒言。
只倏忽间,再看去时,四下里无风,那袅袅烟尘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尽数汇聚在土丘平台上面,将那妖蛇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
楚维阳含混的声音喑哑且低沉,愈发映衬着岛中的寂静,映衬着眼前变化的诡谲邪异。
不过时过去,当楚维阳手中的线香烧尽,最后一抹赤红的火光在楚维阳的指尖随着倏忽间的腾跃,化作灰烬与尘埃,消散在指尖的磋磨之中。
与此同时,楚维阳口中含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仔细的端详着土丘平台。
紧接着,随即有晦暗的灰色烟气从妖蛇的鳞甲缝隙之中散出,又在半悬空处,渐渐地凝结在一起,化作虚幻而朦胧模糊的上半身神形。
仔细端详看去,是一个面容狰狞,满头角质鳞片的老者,他面容上扭曲的皱纹里似是写满了痛苦,仿佛魂魄真灵在溃散之前,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这是第二次,楚维阳看到有人的魂魄真灵悬照在外。
只是不同于昔日里淳于芷魂魄真灵的灵动,这会儿呈现在眼前的老者,像是陷入了某种漫长的昏厥里面,仔细看去时,对于外界的变化毫无感应。
或许,这便是淳于芷所言说的真灵蒙昧了。
而与此同时,淳于芷似乎也从老者的昏厥里瞧见了些跟脚与真髓。
因是,心神之中,淳于芷清丽的声音中竟带着些惊叹,仿佛见到了甚么经年难遇的稀奇景象一样。
“虽说听那莫道忠言说过了,他们莫家尽都是妖人,可万万没想到,都这样年景了,还能瞧见修行血煞道的余孽……”
闻听此言,楚维阳随即精神一振。
又是未曾听闻过的事情,只是瞧见字眼里带着“煞”字,楚维阳遂猜测,以为是甚么魔道中失传的法统。
“哦?这又是魔门哪一宗的后人?”
闻听此言,淳于芷复又嗤笑一声,似是极其不屑。
“哪一宗?说是法统都算是抬举他们了!所谓血煞道,乃是多年之前,左道旁门里面的一支,讲求的是摒弃周天经脉,而养炼血中元灵,认为此是肉身宝药,成道之基。
可一口炁是先天真阳,一身血却尽都是后天的轮转,诚然,通身气血滋养着四肢百骸,却也承载着周身之污,想要内里炼进去灵炁、元炁,非得是顶尖灵丹宝药才行!
但换句话来说,那样顶尖的灵丹宝药,大都出自圣地大教,再不济也是有法统的道场与世家,有这样的出身,又岂会沦落到去修行左道旁门那上不得台面的血煞功法?
因是,教彼辈从错路上愈行愈远,十成十的此道修士,最后都走上了血中炼煞之路,彻底偏离了养炼血中元灵的初衷,而血中炼煞,就再没有比妖兽血煞更方便的了。
和寻常妖人还不同,人家是把妖脉炼化入根髓中去,走得就是化身妖兽提升境界的捷径,真有证道的机缘,才复又走化形的路,重归人身,说得曲折,却也算是条路。
可血煞道不同,根基还在血中,可后续炼得却又是妖兽血煞,这如何能好?当年恰逢外海暴动,这一脉曾昙花一现,可后来诸城主护下了妖人,也没管这群歪门邪道!”
说及此处,楚维阳再去端看那老者狰狞的面容,遂也渐次瞧出了几分源自于内里的不谐。
因是,年轻人兀自喟叹道。
“是了!倘若无有调和的法门,自顾自的炼煞,根基上、义理上就尽都是错谬,需知性命双修,彼此间影响深重,以煞炁污了气血,下一步便该销蚀人心神灵智。”
对于这一点,曾经长久被困在镇魔窟中的楚维阳,最是有深刻的理解。
紧接着,楚维阳复又追问了一句,“那他们如今,又是个甚么情况?这等蒙昧真灵,可有清醒过来的可能?”
话音落下时,淳于芷一时间没有回应,她似是又在观瞧,好一阵过去,方才继续开口道。
“庭昌山法统也无法晓尽世上诸般术法神通,但猜也好猜,无非是甚么借胎转生之术,早早地就将部分的神魂本源炼入了蛇卵之中,一旦有殒命之厄,便会转生在蛇躯中,以期如此再活一遭。
可他们到底眼皮子浅了些,不说殒命前曾经遭受的磨难,本就摧残着魂魄真灵,只说以往修行时,煞炁自血中侵入魂魄,一遭转生入妖躯之中,呵,除非是有一日以妖躯证道,再无清醒可能了。”
闻言,楚维阳忽地皱起眉头来。
老实说,他是想着这真灵能清醒过来的。
因为承载着莫家许多人转生性命的蛇卵出现在莫道忠蕴藏的浮财之中,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显然曾经莫道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他言说的那样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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