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中森桑有过同样的心情。”
“哎?”中森明菜摸不着头脑,先前通电时成田胜说的可不是这回事,难道他又在捉弄自己?
成田胜笑了笑,“我的姐姐,在生完小孩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我,千万不要买礼物,而那时我正好是准备出门去商店街。”
中森明菜觉得挺匪夷所思的。
“总之,在百岁宴时,我确实没有拿什么出来。大概是因为我还在上高中,姐姐体恤我和弟弟,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不过,听他说起这件事,中森明菜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奇怪的姐弟关系。在百日宴上,能经受住流言蜚语而坚持拒绝没有收入的弟弟送礼物的姐姐,她觉得挺值得敬佩的。
也不是在讲她自己的姐姐不好。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她们中森家,从小到大过着的都是不分你我的生活,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小小的居室里,做什么都要一起,就更别提“你的就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这种意识了。
至于成田家,姐姐的坚持的确透露着一些淡淡的疏离感,外人看来不可思议,可是在成田家的成员们看来,这也是一种不能言说的关爱和体贴。
“这一次,我是万万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什么都不做。”成田胜自嘲。
中森明菜恍然大悟,总是明白了他所谓的第一次经历说的是什么了。其实她很早就想好了怎么出主意,最简单最不会出错的就是去百货公司购买现成的新生儿礼物套装,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愿意告诉他。
生出一种想要难到他的微妙心情。
想让他做个冒冒失失的长辈吗?不,并不是这样的。
说到底,中森明菜的心情,仅仅局限于想看他难为情的样子而已。再者,她又对成田胜奇妙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哥哥还没结婚,弟弟就已经娶妻生子,不管怎么说,都会引来邻居、朋友的非议。在老派古板的那一辈人看来,这是家风不正的表现,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尤其是大正年间出生的老古董们,固执地认为兄弟姐妹们的结婚顺序是绝对不可随意打乱的。
退一步来讲,如果成田胜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任何意外,给侄子准备百日礼物的权力和义务,自然而然就会落到他的妻子身上。
事实上他不仅没有妻子,连女朋友也没有,这么想,也难怪不得为什么他表现得如此难为情了。毕竟在曰本社会,这些“小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女人来承担,如果一个男人冒冒失失地跑到商店街认认真真给小朋友挑选礼物,会招来别人异样的眼光。
更担惊受怕的是,在传统观念里,曰本人有一种奇妙的认识——“一个人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那他也不堪重任。”
很显然,家务事和工作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逻辑关系,可万一成田胜挑选的礼物不合适,放在那些老派人士眼中,这就是不体面的表现。说不定要不了一年的时间,成田胜在老家的名声就会变得非常不堪。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妹妹比自己还早结婚……
中森明菜陷入纠结,似乎是因为自己是女性,倒没有落到成田胜那样难堪的境界,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恨嫁。
反过来一说,成田胜的求助,在外人看来有失体面,甚至马马虎虎的,但是中森明菜却能感觉到,就是因为十分重视,他才不愿意把这份属于未来太太的权力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面,不管是尊重未来太太,还是不想敷衍了事地糊弄过去,成田胜都很难开口向身边的人寻求意见。
那么此时此刻只有中森明菜这样一位无关紧要、不疼不痒的人物才能够解决他的烦恼。他们俩不是什么说见就一定能见、拐个街角就能偶遇的那种关系,仅仅只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若有若无的游丝将他们联系了起来,时刻都能被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打断。
一次计划之外的聚会,一场偶然失误的意外,一段谈不上任何承诺的关系,所有的变因交织在一起,才给了中森明菜机会,坐在这里,坐在成田胜的面前,迈出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一步。
她抽出一张纸巾,从成田胜那里要来了一只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又说道:“请您明天务必要去这里噢。”
中森明菜转变了主意,先前想难为成田胜的心情消失,心里高兴了起来,就在她好好交代商店街购物秘籍时,她得到了一种被成田胜需要的满足感。
同时,又隐约生出淡淡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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