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胜说着这些话,戳到了洋子的伤心处,就像是在刺激她,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加停留,转而道:“加藤那边答应了,从第二季度起,批发价会降低百分之十。”
成田胜“噢”了一声,他心中自知,原来洋子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并且为这场交易准备了合情合理的等价交换物。
卡露内和大君的酒水都是从京都的批发商加藤那儿购进的,大君向银行贷款开办了借贷公司后,负担一下子增加,成田胜也不得不为了按时还债另想法子削减成本,最后把主意打在了酒水成本上边。
每个月批发酒水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能降低一些是一些,起码不会被银行逼迫得捉襟见肘。
然而洋子却没有心情在此事上停留过多,她想着,自己退役后这漫长的几年时间里,她从未对艺妓这个行当流露过什么哀悯。她还承担着“银座最年轻的妈妈桑”这个名头,根本无暇关注艺妓发展的悲喜。
尽管会在醉酒后回忆起年少的那段时光,可她自己的弱肩抗不起这个担子。在退役仪式上,她发过誓,发誓永不忘曾为一名艺妓的年轻的心。然而正是年轻,加上贫穷,在她远赴东京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坠入了漆黑的暗域,身心疲惫。
只有一次,她紧抱过的未来,那就是得到了成田胜的帮助。
可这人却感受不到她的热情,如今像是抽身事外。她记得她还是个女招待时,成田胜站在她家玄关挡住她的去路,让她翘班后留在家里养伤。他走进房门,看着她,冷漠的问了一句“哦,你怎么了”后,马上就把视线转向别处,目光茫然,仿佛怕她成为自己的麻烦。
那时的洋子看着他大片的眼白,说不出一句话,立刻转身过去,返回自己冷若死灰的家。
成田胜的确是自己难得的好友,是最可靠的那个人,却成为不了她最想要的那个人。但是没有关系,现在的她相信绝不会欺骗她的实实在在的金钱。
“多谢,解决了这两件事情,今晚多喝一些也没问题吧。”虽说成田胜询问着洋子,他又倒满了空杯,刚才那句话像是知会她一声而已。
“明天,”一种难以抑制的温情促使着洋子的手落在了成田胜的手背上,她继续道:“我们去岚山吧?”
“不是说明天就要回东京了吗?”
回到京都的洋子,扔掉了束缚,变得更加随性自我了起来,“难得到京都来出差,如果没有去岚山,又怎么能叫去过京都。”
“连续两天不见妈妈桑的身影,卡露内会冷场的。”成田胜微微皱眉,本就四肢乏力,听洋子突发奇想,就更不想动弹了。
“岚山是京都第一名胜,山里还有大悲阁、**寺,小督冢那样的好地方,真的不想去看看吗?而且,我年少时,曾在那里修行过。”
“拖延到晚上再回东京,会打不起精神的。”
洋子仍然坚持,不肯退让。
到头来,还是成田胜服软。即便如此,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是什么关系着切身利益的事,他们俩是一定会争个头破血流。再者,来到京都,也不由得被古都寥落陈气所感染,产生了怪异的反抗之心。
“胜君,谢谢你。”
话音一落,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喝着各自的酒,心不在焉地,也无所谓自己醉到什么程度。喝得差不多了,成田胜摇摇晃晃地扶起了洋子,把她放在了床上,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次日,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更。
既然不用在白天赶着回东京,多睡一会儿也无妨。迷迷糊糊地靠在床头柜,用座机给田中佐治回电,告知了他一些需要变更的事项后,成田胜就穿戴好了衣服,准备出发。
“我还以为你要穿和服去爬山。”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哪有人会这么傻。”洋子笑颜如花,她今日虽没穿和服,却也简单打扮了一番,和当下最时髦的女郎不相上下。
梅雨时节未到,又摆脱了隆冬的寒意,今天天空晴朗,老天爷大方地赐予了游人一个爬山的机会。从金阁寺这边出发,很快就到了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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