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知州大人再不复之前的冷静沉着,他手掌颤抖地捧着手中的金色圣旨,有些皱纹的脸带着浓浓的震惊之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成为了执掌太医院的御前神医,在朝廷之中跟他这个知州一样位列二品,毫不逊色。
纪卿年瞥了尉迟风一眼,将后者脸的震惊之色尽收眼底,不过她却并没有出言讽刺什么,只是张嘴淡淡说道:“知州大人,以你的眼力来看,这道圣旨应该没有造假吧。”
尉迟风伸手将圣旨缓缓合拢,随后他抬眼望向了纪卿年,嘴唇翕动着,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这道圣旨如假包换,的确是真的,先前倒是我有些无礼了,失敬失敬。”
尉迟风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了,他冲着纪卿年拱了拱手,轻声开口说道。
纪卿年见状一愣,脸不由得划过一抹错愕之色,她本来还以为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会继续跟她做对,没想到后者竟然这般识时务,直接顺坡下了驴。
尉迟风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一旁的一个侍女,后者见状,赶紧伸出双手将金色圣旨小心翼翼地接到手中,生害怕将其摔在地。
“没想到纪家千金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圣的器重,你能够担任青山镇的县令,这可是百姓们的福份呐。”
慕容卓一手捋着下巴的三寸短须,望着纪卿年轻声笑道。
他分明早已经知晓有关纪卿年的一切,可是言语之间依旧装的像是什么都不了解一样,显而易见,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抬高纪卿年,让纪卿年在众多地方豪强面前站住脚跟,树立威严,照拂之心不言而喻。
纪卿年面不动声色,可是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她知晓慕容卓说这番话全都是为了帮助她,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虽然平日里刻板又严厉,可是那古道热肠的性子却是如此的沁润人心。
纪卿年迅速站起身来,随后大步朝着慕容卓身边儿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之后,她伸手挽住了这个老人的一只胳膊,随后拉着对方大步朝着主位走去,嘴里轻声说道:“老爷子你平日里坐在那张椅子就不觉得难受么,四面八方的人都要盯着你看,换作是我,就找个地缝儿钻下去了。”
慕容卓年事已高,腿脚早就不灵便了,此刻被纪卿年拖着往前走,他那老胳膊老腿差点儿没当场散架,偏偏他还不能大声抱怨出来,毕竟此刻的公堂之中可是汇聚了整个青山镇的大人物,他这老县令可不想在一些老熟人的面前出洋相。
“坐着能有什么好难受的,你既然身居高位,那自然就得忍受众人仰望你的目光,如果连这都受不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坐这个位置。”
慕容卓手忙脚乱地用拐杖拄着地,头也不抬地冲纪卿年说了这么一番话,算是对她的回答。
纪卿年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没有再去追问,她扶着慕容卓在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后冲着后者低声笑道:“老爷子还是您坐这里吧,我坐你旁边儿好了,被这些家伙一个劲儿的盯着着实让人受不了。”
慕容卓望着身前的熟悉的紫檀木桌子,苍老的脸也浮现出了一刹那的恍惚之色,旋即他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而是望着纪卿年笑骂道:“你这妮子,当个县令就那么麻烦吗,跟要你命似的。”
纪卿年讪讪一笑,也不开口解释什么,她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随后抬眼望向了对面的尉迟风,嘴里淡淡开口说道:“知州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若是没有的话,还请你先坐下来吧,不然你周围的那些人全都跟你一起站着,我跟老爷子看着怪害怕的。”
纪卿年的话语之中不无调侃之意,尉迟风听到后微微一愣,旋即抬眼朝着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青山镇大家族的家主全都跟着他一块儿站着,没有一人率先坐下。
尉迟风冲着纪卿年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坐了下来,主位的慕容卓见状,枯瘦的手掌轻轻一挥,口中沉声吩咐道:“来人,给知州大人看茶。”
他的话音落下后,立刻就有着几个面容姣好,身段婀娜的侍女向着在场的众人款款走去,从尉迟风那里开始,依次给众多来客斟满了一杯热茶。
慕容卓见到所有的人面前的茶杯都被斟满后,他微微一笑,旋即缓缓举起身前的杯盏,冲着众人朗声说道:“今日正值新任县令任之际,高朋满座,老夫身子抱恙,便在此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还望诸位日后多多帮衬着纪神医,共同治理好边疆这一方水土。”
说罢,慕容卓仰起脖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虽然形貌老迈不堪,可是此刻却依旧有着一种豪气干云的气势,睥睨的眼神像极了一个年轻人。
在他喝完了茶水之后,其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眼,随后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杯盏,作势饮了几口。
坐在最前方的知州大人略作犹豫,旋即同样举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只是看他那模样,显然兴致不高。
慕容卓抬眼在公堂中环视了一圈儿,将每个人脸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旋即他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众人沉声说道:“人应该都已经到齐了吧,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举行接任仪式吧,老夫当了大半辈子的县令,总算可以退位让贤了。”
说到最后,他那满是褶子的苍老脸颊竟然露出了一道如释重负的笑容,一旁的纪卿年看的清楚明白,知晓慕容卓这番话是出自真心的,他在这个位置干了那么多年,或许的确是有些累了。
就在这时,那一直侍候在一旁的秦南岭忽然前一步,冲着首位的慕容卓拱手抱拳道:“启禀大人,我刚才清点了一下人数,才发现杨家家主还没有过来,您看这接任仪式是如期举行,还是先暂时缓一缓。”
慕容卓闻言一愣,旋即他一拍脑袋,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他有些薄怒地开口说道:“杨万山这家伙怎么回事,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也敢缺席,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老县令放在眼里。”
秦南岭苦笑一声,赶紧出言宽慰道:“大人少安毋躁,不如让南岭即刻赶往杨府一趟,催促一下。”
慕容卓闻言想了想,随后摆了摆手,淡淡的开口说道:“不必麻烦了,仪式照旧举行,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他人没来无所谓,到时候对外宣称他在场就行了。”
秦南岭点了点头,正准备答应一声,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浑厚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慕容老爷子,我人都没来你就要对外宣称我在场,这不是作假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男子年近半百,乌黑的发丝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发,可是脸的皱纹却并不多,显然平日里保养的极好,此人正是杨家现任家主杨万山。
慕容卓见到杨万山赶来,一时间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依旧没打算给这不守时的家伙好脸色看,他冷哼了一声,淡淡开口说道:“杨家主还真是个大忙人,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迟到,在场这么多人可都还等着你呢。”
杨万山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旋即转身冲着在场的众人歉意一笑,轻声开口说道:“杨某人家中发生了些事情,故此稍微来迟了些,还望诸位见谅。”
众多地方的豪绅闻言纷纷摆手,让杨万山不必介怀,众所周知杨家乃是青山镇最有名望与势力的大家族,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轻易与其结怨,在场的众人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去跟杨万山计较什么。
尉迟风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他此刻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若非是纪卿年如今的地位与他旗鼓相当,他恐怕早就发作了,此刻见到杨万山还在磨磨叽叽,他不由得拍了拍身前的桌子,冷淡的开口说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就赶紧开始接任仪式吧,我还有要事,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杨万山消息灵通,早就已经知晓说话那人的身份,于是他冲着后者恭敬地拱了拱手,温和的开口说道:“早就听闻知州大人要来青山镇,今日一见,杨某人不胜荣幸。”
尉迟风老谋深算,又如何会听不出杨万山话语之中的讨好与亲近之意,他盯着杨万山看了两眼,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扭过头去冲慕容卓说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边开始吧。”
慕容卓点了点头,随后长身而起,望着众人肃然说道:“老夫乃青山镇第九十九任县令,今日宣告退位,由纪氏之女接任县令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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