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报刊亭的老旧卷帘门半开着,这扇浅蓝色的铝合金卷帘门早已看不清原本样貌,涂着油漆的表面在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早就变得斑驳不堪,表面鼓起大小不一的疙瘩,成片的油漆连同着锈迹掉落在地上。
“将!”
带着老花镜的大爷哈哈一笑,将手里的棋子拍在棋盘上,一车一炮两枚红色的棋子形成了两路截杀之势,将对面的黑将死死地钉在原地。
“牛啊,大爷,要不要再来一局?”
杜少陵嘴里叼着烟,也跟着佩服地笑了两声,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了根软中华递给面前的大爷,干脆地认了输。
这是他今天输的第三局,战绩是零胜三负,这局他倒是坚持得稍微久了一些,和大爷硬是斗到了残局,不过最终还是输了,面前这个大爷在棋盘上实在是鸡贼得很,故意卖了个破绽勾引杜少陵上钩,然后一步步蚕食着他手里的棋子,即使杜少陵再怎么防守,最后他手中的黑将还是不可避免地逼上了死路。
“小伙子棋下得不怎么样,棋瘾还挺大,那就再来一局。”
大爷笑着伸手拍了拍杜少陵的肩膀,点上代表着胜利的那根软中华,舒坦地吐出一口烟,一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有点好奇地打量了杜少陵几眼,
“不过小伙子你不用上班吗?连着好几天都窝在这我下棋了。”
“我在调研,研究附近几个小区住户的报刊杂志订阅情况,听说您这熟客还挺多,我可得好好在您这多待几天,了解下您这的销量怎么样。”
杜少陵一边回答一边抖了抖香烟的烟灰,无意识地扫向不远处的一幢居民楼。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商务西装,头发打量得油光发亮,脸上带着市侩的笑容,脚边还放着他刚买回来的假皮包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怎么看都像是外出跑业务的混子销售。
最近这段时间他分别把自己的身份变为出版社销售、食品供货商、家庭教师穿梭在路明非的生活轨迹中,甚至还客串了一把水管工修理了小区里那个老旧的排水管道,但实际下来,不说是基本没有收获,也能说是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路明非每天的生活轨迹固定得不像话,基本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周末能在附近的小网吧泡上一天,偶尔也会替家里出来跑跑腿,但是也基本都是附近的小卖部或是菜市场,很少见有主动出门很远的地方。而路明非这个学习成绩,压根用不着请家教,甚至给别的孩子当家教都绰绰有余。
原本杜少陵考虑以剑道老师的身份混进少年宫的剑道班,但是在调查过之后,这个小子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去上过剑道课了。带班的剑道老师还相当惋惜,直说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材,上一个让他这么惋惜的还是一个叫楚子航的学生。
楚子航谜一样的剑道水平让杜少陵一直都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剑道老师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所以借着切磋的名义和自称二天一流的剑道老师过了过招,结果发现这个剑道老师的水平实在是稀松平常,如果自己稍稍发力可能三招之内就能撂倒,完全不像能够教出楚子航那种怪物的水平。
但是楚子航毕竟是个混血种,学习能力相较一般人而言确实要快上很多,对于剑道领悟极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路明非这个小孩的水平厉害到什么程度,如果剑道老师没有过于吹嘘自己的教学水平,恐怕也是个了不得的怪物。
但失去了剑道课这个最为合适的场景,实在是让杜少陵犯了愁,路明非的生活轨迹真的是单调到没压根什么文娱活动能让自己有空间去慢慢接近他,直到昨天自己挂在居民楼外墙,打着旧小区美化的名义在粉刷外墙的时候,看到了路明非在眼前的这个报刊亭一边翻着游戏杂志,一边和报刊亭的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所以最近游戏杂志卖得怎么样,我看这个小区还是有不少小孩的。”
杜少陵伸手把烟头在地上摁灭,漫不经心地问道。
“别提了,这一片的小孩,不是初中就是高中,家里的家长压根不让买。”
大爷摇着头“唉”了一声,
“原本有个小孩倒是常来,买本小说绘还会顺带买本最新一期的家用电脑与游戏,只是最近也不太买了,就蹲在报刊亭边翻了翻就扔回摊上,嘴里还是嘟囔着越来越不好看了,然后提着本小说绘就走了。”
“是嘛,家里管得这么严。”
杜少陵瞟了大爷一眼,估摸着这估计是在说路明非,但是表面上佯装吃惊地又点上一根烟,顺手把棋子在棋盘上摆好。
“这年头报刊亭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要不是年纪大了,不然还是想和你这样的小年轻一样,出门去跑跑业务哦。”
大爷无奈地苦笑了下,伸手拿着棋子往前拱了一步。
“各有各的好,跑业务可累咯。”
杜少陵无端地想起在执行部当外勤执行官那会儿,每天都在飞机上飞来飞去,压根就没个空闲的时候,任务目标偏偏又都难缠得很,实在算不上是个好差事。
“小伙子你不行啊,年轻轻,怎么一点干劲都没有。”
大爷看着面前毫无干劲的年轻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生意这么差,大爷你没有考虑过转手这间报刊亭吗?都这个年纪了,在家里享享清福不是更好。”
杜少陵眯着眼睛,随口问道。
“哎,哪有人要这么间报刊亭哦,小伙子你的经济头脑不太行啊,有这个钱去别的地方弄个什么别的店铺不是能赚的多。”
大爷听着杜少陵的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看得出来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这位守了一辈子报刊亭的大爷还是想换个行当做做。
“那不见得哦,这个地段其实蛮好的。”
杜少陵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道,
“要不是您已经在这边开这家报刊亭,不然我有点也要在这个位置开这么间小铺子,每天喝喝茶睡睡午觉也挺好的。”
“小伙子,你的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
大爷的眉头微皱,尽管大概猜到了杜少陵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在装糊涂,毕竟这个念头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大城市跑,就想着当白领做生意,哪有想在这个年纪就守着这么一间小小的报刊亭。
“我的意思是,如果大爷您觉得看报刊亭太累了,不如把这个报刊亭转让给我怎么样?正好我没什么上进心,只想每天躺着看看报。”
杜少陵对着大爷憨憨地笑了笑,伸手把自己面前的黑将往前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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