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修众人就要上马离去,甘宁心下一凛,脑中思绪莫名其妙地乱了起来。
情不自禁地张口问道,
“公子何故感叹,莫非甘宁也令你生出怜悯之意来?”
他一向自诩轻侠,每每制不住心中杀伐之意,杀人后又常常夜梦中惊醒,醒来悔恨不已。
平民百姓他确实杀起来毫不手软,可面对今日的杨修,他却怎么也生不出一丝杀意来,哪怕这人下令屠戮了自己麾下十数个兄弟。
原本他平日最看重兄弟情义,莫说杀人,就是有人辱骂了自家兄弟几句他都能上去拼命。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中慌乱异常,就像是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般,迷茫。
杨修已行至马前,正要翻身上马,听见甘宁的话,感觉他内心的挣扎,驻足半晌后,深吸一口气后无奈地叹道。
“不是怜悯,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甘宁嘴角一抽,竟提不起恨意,强装从容却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笑着问道,
“我可怜?你说老子可怜?人生在世能有几时,我衣锦服华,吃肉喝酒,连官府见我都得隆礼相待,你说我可怜?”
杨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他近乎咆哮的语气,等他停下来时,愈发笃定地点着头,
“对,你可能比我想的还要......可怜!”
“胡说,你胡说!”甘宁脸上蓦地狰狞起来,对杨修摇头嘶吼道,“我不可能可怜,我也不会可怜!你我才刚刚见面,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杨修闻言一愣,这就是名将?甘宁?
连杨安都觉得奇怪,在杨修身边附耳悄声问道,“公子,这厮莫不是要疯了吧?”
“咳咳~!”杨修干咳一声,细语说道,“别乱说,这孩子是走错路了!”
“孩子?”杨安被他逗乐后轻笑一声,接着道,“呵呵,公子你别闹,你才十四岁!”
那甘宁见杨修二人竟无视自己,在他眼前交头接耳玩笑逗乐,心中烦躁,狂怒道,
“杨修,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离开!”
杨修心中咯噔一声,见他这般不依不饶,也来了火气,一步跨到甘宁跟前斥问道,
“不可怜?那我来问你,杀人的时候你快乐吗?
抢掠民财害人性命的时候你快乐吗?
好酒好肉你快乐吗?
锦衣华服你又快乐吗?
如果觉得快乐,高兴,那你就接着干啊,接着杀啊,在我这里疯一般嚎叫什么呢?”
甘宁自幼父母双亡,常年自诩侠士四处游荡,结交豪杰论为兄弟,如今却被杨修一阵逼问之下,言语如刀,刺在心上,痛得他一时无法言语。
他从未见识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有这般慧眼如炬,言辞如刀。
或许是流浪了很久,他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很想回家。
甘宁愣在场中,可是,家呢?我的家呢?
......
杨修见他半晌不言语,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众人上马。
一行人骑上马,就这么大喇喇地直行穿过场中,沿着甘宁麾下匪贼纷纷避让开来的一条道,往南阳而去。
青石板的老街上,马蹄声踢踏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