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追到刘府来,但其实,这里是林平之早就选好的舞台。
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来了几百个江湖中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场合,用来戳穿余沧海那虚伪的面具。
这是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林平之都不能错过。
这也是他为何在福州时,要对青城派弟子手下留情的原因——不能把余沧海杀成光杆司令,要让他放松警惕,这样他才能大咧咧地来到衡山,继续扮演他一派宗师的角色。
不过,那也只能到今夜为止,明天,余沧海这个名字,将变得声名狼藉。
眼看着两人怒目而视,身为东道主的刘正风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上前往两人中间一站,对着林平之拱手道:“林少侠光临衡山,刘某不胜欢喜,还请入内奉茶。”
近些时日,青城派大举进攻福威镖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刘正风身在武林,自然也是早有耳闻,看到林平之与余沧海各自的神色,老于世故的他在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还有金盆洗手那样的大事未完,刘正风哪能让这二人就在这里大打出手。
情知好言相劝未必管用,他有心将林平之也带到后厅,那里的朋友辈分较高,与自己的关系也较亲近,出了什么事情,后面也好补救。
否则就以林平之一个开镖局的身份,哪能得到这衡山刘三爷的“不胜之喜”,要知道镖局子在这个武林里,可是处于最底层的存在。
林平之却不挪步,只是深深一揖,还了那刘正风的礼,抱拳说道:“多谢刘三爷抬爱,不过林某人今天,就想在天下英雄面前,评一评这个道理。”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哗然,这帮来自五湖四海的武人,要说讲道理倒不一定在行,看热闹的劲头却比常人都要强得多。
有那还不晓得两家恩怨的,悄悄向邻近的宾客打听,七嘴八舌的,噪声差点把那厅子的屋顶掀翻。
刘正风微微摇头,明白此事今日若不在此处分辨个清楚,被挑动起好奇心的宾客们也必不会善罢甘休,只得任由他们去了。
“讲道理?”余沧海到底是见多识广,转眼便从震惊中镇定下来,冷笑道:“你这小狗杀我亲生孩儿,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竟也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热闹的宾客们一听这话有理,须知人入江湖,为的就是“快意恩仇”这四个字,杀子这等不共戴天的血仇,放到谁人身上,也都不会置之不理。
那余观主行使的,是“报仇”这项人世间最正当的权利,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那林平之,疑惑他将如何应答。
谁知林平之丝毫不慌,只是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实在是好笑,余观主说那调戏良家妇女的淫邪宵小之辈,原来是你的亲生孩儿?”
“你怎敢当面诋毁我儿。”余沧海脸一沉,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是以为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了?”
这一幕老年丧子的悲痛戏码,演得十分动情,倒有一大半人信了他的鬼话,开始对林平之恶语相向。
“死无对证?你看这是什么!”不理激动的吃瓜群众,林平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想了想,递到刘正风的手中,说道:“可否请刘三爷为大家念念这状纸上的内容?”
刘正风对于卷进这场是非,颇感为难,但在众人的催促下,还是展开那张纸,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原来这是贾人达供述的那份笔录,其中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发生在福州城北门外的那场冲突始末。
饶是余沧海脸皮够厚,听得也有些汗颜。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能惹出这种祸端倒也不算太稀奇。
可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余沧海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只得犹自强辩道:“人达落于你手,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这张状纸又是不是屈打成招的结果。”
“哼,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林平之冷哼一声,转头叫道:“劳二哥,当时您也在福州城,可知我所言非虚?”
自从见了那林平之,劳德诺就一直往人群里躲,这下却反被点了名。
发觉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避无可避的劳德诺咬了咬牙,应道:“林少侠所言非虚,那余……余人彦调戏良家少女,我也是亲眼所见。”
余沧海恶狠狠地瞪视劳德诺,喝道:“姓劳的,你帮这小狗扯谎,存的是甚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