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家丁与仆人们都聚在了西跨院,乌压压的站满了院子。众人都知道叛军马上将攻进城内,陆府能否保得住还很难说,更别提这些小人物的命运了。何去何从,其实也由不得自身。这就是乱世的悲哀。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在兵临城下的黑夜里,这些百姓只能暗暗抹泪。
在这样乌云压顶的紧张空气中,院子里鸦雀无声。陆望把来接陆显父子的关若飞挡在了门外,显然是已经下决心与陆府共存亡了。然而,连刘义谦都跑了,陆府还怎么能存在呢?家中的老仆暗暗担心主人的命运,都在心中祈祷陆望能闯过这一关。
陆望来了。带着一脸的冷峭,他抿着嘴唇,站在院子前面的正厅中。院中点起的火把,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冷冷的红光。
陆宽郑重地把陆显的遗体安置在后堂,用一匹绢布把老主人的身体盖上。他深深地行了个礼,口里嗫嚅道,“老爷,你安息吧。我懂你的心。少爷我会拼了命护住的。为了少爷,我会留着这口气。”他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泪,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缅怀的时候,便悄悄用袖子抹去了眼泪,转身走到了前厅。
陆望见陆宽暂时安顿好陆显的遗体,便示意他站在自己身旁。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传来了军队行进的沉重脚步声,一阵阵惊呼和哭喊不断从墙外传来。府外燃起了大火,熊熊燃烧的烈焰把天空映得通红。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知道,叛军进城了!就在府外!
陆望清了清喉咙,向人群冷冷地扫了一眼,说道,“现在,军队已经进城了。所有人都不要出去送死。都待在这院子里。来保,来清,去打开大门,有军士来了,便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众人一阵惊慌,如炸了锅一样嗡嗡作响。原来以为,少爷会命令关上府门,与叛军决一死战,即使最后府门被破,也不失陆家的光荣。而开门迎敌?这是要向叛军投降吗?
来保跟随陆显多年,对老主人感情深厚。这晚,忽见老主人无故暴毙,又听得少主人命令开门迎敌,不由得无所适从。来保壮着胆子,高声问道,“少爷,您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听。只是老主人到底怎么了?能不能给属下一个明白!”
众人也高声说道,“对!给小人们一个明白!”来保流着泪,说道,“小人家里是卖炭的出身,小时候吃不上饭,流着鼻涕在街上卖炭,没人买,正在哭的稀里哗啦,老主人在街上见着,就慈悲收留了小的,在府里做个杂役。小的这才吃上了饱饭,穿上了暖衣裳。老主人就是小的天。所以小人斗胆想问个明白!”
人群里一阵唏嘘流泪之声。陆府的家人们都感念老主人的恩情,所以到了现在这个危急关头,还不忍心离散,想守着陆府共存亡。没曾想,老主人却不明不白,先一步去了。
陆望心里也大为感动,但却明白,现在不是明说的时候。就算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他也必须按照父亲的剧本演下去。
所以,他硬起心肠,高声对来保说道,“陆尚书是畏罪自裁的。大军即将进城,陆显还妄想这刘义谦会来救他,意图随同刘义谦一起逃亡,被我发现。我苦口婆心,百般劝喻,告诉陆尚书大军是替天行道,讨伐逆贼刘义谦的。更何况,刘义豫本来就是原太子,刘义谦这个皇位,是从他手上偷来的。现在当然该归还了。”
众人大为震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骂声。“畜生!你猪狗不如!”来保高声骂道。一些家丁也陆续响应,骂道,“老主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逼死父亲!”
府中的车夫来福哆哆嗦嗦地问道,“少爷,老爷是被您杀的?您可别吓唬小的。”陆望似乎早料到众人的反应,傲然看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不错,是我杀的。谁让他不肯投降,挡我的路!”
来福哭哭啼啼地冲出人群,忽然猛的一撞,头磕在厅外的青石柱上。他身子一软,瘫倒在石柱旁,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脑袋上一个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而来福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气息却已经冷了。这个憨憨的车夫,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厉的哭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来福的尸身旁,嚎啕大哭。这是来福的女人庆嫂。众人骚动起来。若不是陆望少主人的身份,与大夏国严格的尊卑礼仪观念,他早已被在场的众人乱拳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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