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刘小悦又蹦又跳,眼里竟然渗出泪花。
两人相互抓着胳膊,杨颖看到刘小悦,忽然想到刘欣,刘欣比她大一岁,是她表姐。
落水身亡,不仅没拿到赔偿,而且还被人污陷说通赤,甚至还连累到舅舅家。
以至于舅舅家现在都快处于人亡家破境地,原本表姐妹重逢,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心里总觉得有些梗,大表姐大学毕业留校任教,薪水挺高,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日子却过得清苦。
听她说找了个男朋友,家里却谁也没有见过。
在上海工作几年,所有存款就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子。
杨颖昨天才从美囯留学回来,家里却立即给她安排相亲。
她才二十一岁,母亲说她是个老姑娘,她不服气,说国这二十几岁结婚的大有人在,还威胁,要是再逼她,她就回美囯找个洋女婿,母亲才终于作罢。
听说表姐出了事,舅舅家跟着倒霉,一大早就缠着爸爸带她到舅舅家看看。
这注定是一次悲伤的亲人见面。
姐妹花手拉手一同回前边不远处的家。
穿过绸庄商铺,杨颖跟舅舅打了个招呼,两人走到后院。
回到家里,刘小悦感觉到家里亲人相聚的喜悦气氛。
后院分两进,中间靠北屋里摆着十多架纺车。
明天刚好是端午节。
女工们早早放了假,家里大人婆子们正在包棕子。
刘小悦拉着表姐,两人直接噔噔噔上楼。
杨颖跟在刘小悦身后,走进小悦悦的闺房。
屋里的陈设和几年前自己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天还没有黑尽,老旧的书桌,屋顶钉了席做的吊顶,斑驳的墙上挂着的黑白全家福看起来有些阴森。
昏暗房间,杨颖看着照片上表姐微微翘起的嘴角,一时无语。
没多会儿,二舅妈许玉林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楼,当年她家道中落,被卖入梨园被养成当红清倌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江南四枝花她排第一。
想要为她赎身的文人雅士达官富商多如牛毛,追求者能从吴县排到昆山。
她却悄悄嫁给青梅竹马的刘志强当了二房。
大房所出的刘欣意外过世,还连累到家人...
所以她将女儿看得很严,要求刘小悦绝对不能沾红,不时找学校老师苏清打听刘小悦的情况。
跟杨颖打招呼,转身下楼忙活。
明天镇上会举办赛龙舟,姐妹两坐在越来越暗的屋里说着悄悄话...
江南水乡,河道密布。
一大早,宽阔的娄江河畔已经锣鼓震天,热闹非凡。
姐妹俩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许玉玲担心两人受到骚扰,让家里长工吴河生跟着。
人都去了河边,大街上行人很少,杨颖决定先带表妹去镇上商号买些小零嘴,然后再去河边看赛龙舟。
主会场处早已人山人海。
杨颖看了一会儿,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囯外早已是冒黑烟轮船行走远洋大海之上,比龙舟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似乎再也找不到儿时与表姐一起看赛龙舟的感觉。
刘小悦年年看,觉得十几条船划来划去也没法多少意思。
两人决定趁街上人少,到处逛逛。
从人群里挤出来,直接把看龙舟津津有味的长工吴河生给甩掉。
姐妹俩在镇上东游西逛,嘴里塞着零食说往事。
浑然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猥琐的身影远远地跟着。
袁书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手里拿着纸笔,习惯性在纸上画着线条,还标些常人看不懂的符号。
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官方出的地图,因为官方出地图先要测绘,然后再审,地图出来后,说不定原本的张三钱庄已经换成了李四当铺。
忽然心生警觉。
因为,刚走过的一小巷子中,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做他同样的动作。
想了想,转身倒回来,折往小巷子中走去。
巷里俩学生打扮看到有人过来,不慌不忙收起本子捏在手中,装着对巷子中的古建筑指指点。
看到过来的是个胸前系着围袄的厨师,两人长出了一口气。
根本不理会穿脏布鞋过来的袁书。
南方的天气很热,袁书并没直接打量这两个年轻人。
双方很快擦肩而过。
袁书走过后,脸色立即变得阴沉。
因为,两个学生虎口都有磨痕,这样的事他干过多次。
那是磨掉枪茧后留下的痕迹。
正常情况下,至少要半个月时间才会变得与正常人差别不大。
但是天天拿枪训练超过三个月,虎口就会留下枪茧,而且这种印迹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因为磨掉老茧表层,皮肤细胞会以为身体受到伤害,全能细胞会自动再次生长!
除非...天天泡在牛奶,这种冷门研究,只有闲得没事美囯人才干得出来。
他也是在法兰西执行任务时买了份科学报,闲得无聊等待时看报发现了这么一遍论文。
没想到,竟然发现这两人的异样。
而且,今天龙舟大赛,官方的人都在娄河边维持秩序,象测绘局这种冷得发指的衙门,昆山镇绝对不可能设立。
即使是南京来的,也不用化装成学生。
再假设是学生实习的话,更应该会有当地人作向导,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就躲躲闪闪,而且那枪茧也绝非三个月,至少十年以上!
这就有些意思了。
思考这些的时间并不长。
转出小巷子,袁书直接绕向县衙门旁边的警队。
听到来报官的袁书说得有板有眼,接警的警员吓了一大跳,让袁书等一会儿,赶紧到隔壁打电话向吴县警局请示。
接到吴县警队打来电话,党务调查科吴县站接线员不敢怠慢,立即向站长程一鸣汇报。
上午才接到通报,下午就接到警队通报有人发现上海东亚同文书院的人出现在昆山。
程一鸣激动得手发抖,如果能秘密抓住那两个家伙,说不定能藤摸瓜将小鬼子安插这一带的特工一网打尽。
赶紧往南京汇报,没到五分钟,顶头上司调查科上海杨登赢特派员,直接给他打来电话。
下达指令,只有四个字:“秘密抓捕!”
程一鸣听得出老上司语气中的兴奋,这还得了?
赶紧给吴县警队打电话,让他们转告昆山警队绝对...绝对不要轻举妄动,要先派便衣跟着,一切等他们过来后再行抓捕。
听到程站长,连续两个绝对,哪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到昆山警队,交待如何如何...
局长语气比死了亲娘老子还要紧张。
接警的警员有些懵,话筒里声音虽然有沙沙的电流声,但是曾经听过县局局长训话,声音他还是能分辨得出。
赶紧到接警室,却发报案的人不见,心里猛惊。
要是报假警,这回玩笑就开大了。
想到报警的那人说得有板有眼,只得硬着头皮迅速换便装,连鞋袜都全换上早准备好的便衣衣服。
很快,一个戴礼帽的短衫汉子从警队大院出来,顺着大街往报官的人所说那小条巷而去。
藏在不远处巷子口的袁书点头,效率还挺高,时间没有超十五分钟...
大街上边走边瞧的姐妹花,根本没理会从旁边跑过的便衣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