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路明非都开始拽古文了。

他现在对于旧东京的兴趣是越来越大了，毕竟，抛开路鸣泽之类的一系列因素不谈，这片土地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而现在，他正走在揭开秘密的道路上。

如果用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人物来作比较，路明非觉得自己和渡边就像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当然，表面上看，自己才是那个华生。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关系，谁承担侦探的责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旧东京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当然，路明非自然不会忘记“灵魂”这回事。

路鸣泽建议他好好生活，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像之前在学校里那么无聊了。

他必须做好准备。

深渊、灵魂、魔鬼，怪异与孽子，结界与现实，这些名词在他的脑海中徘徊，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可能性。

路明非看向乡仓教授，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但是站在他不远处的乡仓教授适时移开了眼神，只露出一个萧索的侧影，背后扎好的露营帐篷在微风中摇曳。

谁也没有提起刚才的巴士司机，似乎已经默认那是件不值得关注的小事。

“嗯……我不是文学家，没法委婉地给你形容那是什么感觉，所以我就直说了，嵯峨野市役所就像是官僚主义的大本营，要想在里头办好一件事，你得做好一个月都办不下来的准备，而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乡仓教授喘了口气，“所以我选择直接硬闯，反正这片区域只不过被拉了围栏，其实并没有人巡逻，那个被雇来的看守我和他说过话，只要不太过分，这些人是不会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理由可真是……够荒唐的。”路明非干笑着总结。

虽然这家伙怎么搞研究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乡仓教授啊，你也太乱来了吧！

说到底，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想办法跨越围栏，到底是对自己的体力有多自信啊！看看这周围的悬崖峭壁，路明非觉得自己要是个普通人说不定腿都软了。

民俗学到底是一门怎样的科学啊？

路明非觉得以后报民俗学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少的，也难怪乡仓教授抱怨学生越来越难招，照这个折腾法，那确实没几个人愿意来。

——哦，还忘记了，干着如此危险的活，获得的收益好像还不如当保安在车库门前面的亭子里刷一天手机来得多。

鬼才会愿意进这个专业啊！比英语专业这种天坑还坑啊！

路明非腹诽一直都没有停过。

“荒唐？我这在旧东大的教授里算是很收敛的了，其他人与其说是教授，不如说是野外生存专家，上次那个搞海洋生物学的，为了完成自己今年的论文KPI，不知道从哪找了艘快要报废的潜艇试图下到马里亚纳海沟抓几条样本回来。”乡仓教授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玩的都是极限运动，自己只是炸个农村屋后面的化粪池，算得了什么？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确对这些疯子有点抵抗力了，他听到这段话心底居然没有什么波动。

“那确实比你离谱多了。对了，那个教授回来了吗？”他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回来了，还得了学校的优秀论文奖，生物系主任亲自给他颁奖呢，那家伙脸都快笑歪了。”乡仓教授说的话听起来有股醋味。

“这意思是……他要升职加薪了？”路明非问。

“现在他正在带队搞一个什么海洋环流的研究项目，一年到头都在船上，不用给本科生教课了。”乡仓教授面无表情地说完，然后忽然变了脸色，“可恶啊，不就是运气好找到了几块破化石吗，为什么他就能不用讲课啊！”

“这次您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该不会是为了逃避本科教学任务吧？”路明非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古怪了。

“呵，跟本科生上课无异于浪费时间和精力，就像你不会想去和幼儿园小朋友讲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一样。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呢，就是教书和研究需要的是不同的天才，前者需要你有足够的耐心，还要能够理解幼儿园小朋友是怎么个脑回路，后者需要的是一双发现问题的眼睛，还有清晰的逻辑思维。”乡仓教授谈到这方面的问题，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哎，还好你们都是聪明人，交流起来不费劲。当然了，刚才那些话也就现在说说，我知道神社的人保密意识都很好，不会到处乱讲，要是让我那帮学生知道了，可能不会想到在他们眼里和蔼可亲的潮流老头对他们居然是这种看法吧？”

他笑了笑，一把扔掉了只抽了一口的香烟，然后狠狠地踩了一脚，将烟头上残留的火焰给熄灭掉。

“进展如何？你知道怎么进入瀑布下的洞口了吗？”渡边这个时候再次提及这个问题，“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仪式就有可能发动，时间很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帮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急性子，急躁可是做研究的大忌。”乡仓教授颇为无奈地挠了挠头，然后又点燃了一根烟，“那个地方叫做‘黄泉落’，在本地人的传说中是距离黄泉最近的地方，连同这座嵯峨山也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在嵯峨野附近流传的传说中，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就是人死后会前往的地方，相当于一座通往黄泉的桥梁。”

“嗯……也就是说，那个洞在以前是很重要的地方，应该会有一条专门的路通往那里，而且也应该有人看守才对。”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但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胆子就大了起来。

反正说错了也没有关系，他并不是真正的“顾问”。

乡仓教授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没想到顾问先生还懂民俗……的确如此，嵯峨野的原住民开辟出一条山道，并将之命名为‘归海之途’。”路明非的猜想得到了教授的肯定。

“归海之途？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为什么会出现海呢？嵯峨野附近并没有海啊。”他说。

“是啊，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在第一次调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急于弄出成果毕业，也就没有在意这一点，这次过来除了跟你说过的那个原因以外，也是想要搞清楚‘大海’这个元素在嵯峨野的原住民与‘神夜祭’到底有什么关系。”乡仓教授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