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这个问题……”井口一脸为难。

“教授可能会有危险。”渡边说，“你也不想看到教授变成仪式的牺牲品吧？以前也警告过他，越是靠近‘怪异’的所在就越是危险，但是他从来不听。”

井口脸色一变，很快松了口。

“我也没有办法确认，不过教授最近的确经常叫我代买去嵯峨野的车票……他就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决定了要干什么事，就一定会干下去，其他人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是吗？那教授确实容易陷入危险，因为像他这样的人要是遇到了难以解答的难题，往往会想要寻求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渡边压低了声音，说出口的话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样不好吗？”路明非疑惑地看着她。

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相信科学，所以他觉得乡仓教授的所作所为很符合他对一名正直学者的想象。

——追求真理是一件很神圣的事。

但是……

路明非的脑袋瓜飞速转动，很快他就猜到了渡边这么说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之中，乡仓教授追求的真理与“怪异”相关，而与“怪异”相关的一切都是危险的，甚至难以预料得知真相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正因如此，渡边才会那样说吧……

“乡仓教授又不是少女，也会遇到危险吗？”路明非也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吊儿郎当的嘴脸。

“他当然不会神隐，但是让人消失的方法可不是只有神隐。”渡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森然的气息。

“那白石呢？不想点什么别的办法了？”路明非转而询问起了白石的情况。

“清水一个人足够了，她受到神明的庇佑，如果她都看不住白石，那么就说明其他人去也同样看不住。”渡边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没有留下余地。

“她……有那么强？”路明非很怀疑。

“毕竟是神主的孙女，要说没有继承一点神主的意志也不可能吧？”渡边的嘴角在无意识间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从冰山的顶峰透过来的一点光亮。

“是吗？”路明非半信半疑，“就因为她是神主女儿？但我坐她车的时候不是照样发生了……”

“关于那件事……或许是因为神明最近也不好过吧？”渡边又恢复了清冷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没有丁点感情。

“那好吧，所以接下来你决定去嵯峨野找教授？”路明非问。

“没错。井口，你先通知教授。Sakura先生，我们坐轻轨过去。”渡边回答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迟疑，仿佛路线早就已经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此时只需要说出来就好。

“轻轨？”路明非看着渡边下楼的背影，“神社不是有传送门吗？为什么还要做轻轨？”

“距离越长，传送门的后遗症就越严重，你想体验一下上吐下泻的感觉吗？”渡边只是轻飘飘地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渡边所说的情况，然后回忆起了自己使用传送之后的不适……

“我们还是坐轻轨吧。”他选择光速投降。

“你看……”渡边的话远远地从一楼传过来，但路明非已经听不清楚了。

“这可真是……”路明非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正在收拾书本的井口，“你呢？”

“我？”井口惊讶地抬起头，“我怎么了？”

“你不会想着去吗？”路明非问。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去？去了也只会添乱吧？”井口移开了目光，不敢与路明非对视。

路明非不明所以，自己的样子很吓人吗？怎么感觉一旦渡边不在，井口就好像不太敢跟自己说话？

在井口看来，渡边是神社这个神秘机构里面最好说话的人。他也不是没有和神社里的其他人打过交道，但每一次他都战战兢兢，因为在他眼里，神社里头不是疯子，就是高智商疯子，做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比如说，又一次他接待神社里的来客时，那个自称“巴”的奇怪女子直接让他动弹不得，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个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女人，而是一只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蜘蛛。

从那以后，神社的所有相关人士在他眼里都是堪比重刑犯的高危对象，能远离就远离，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要不是因为自己没得选，旧东大只有乡仓教授愿意收自己当研究生，谁还会在这里和眼前这个小疯子说话啊？

井口如此想着，但他一点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小疯子的问题。

眼前这个小疯子，绝对是他遇到的神社成员中最危险的，比那个叫“巴”的女人还要危险得多。

和这家伙待在一起的时候，井口就时时刻刻都有种心悸的感觉，仿佛下一秒钟，对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的心脏狠狠捏爆。

——仿佛捏碎一颗脆弱的鸡蛋。

路明非自然不知道井口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自己毕竟是神社的人，而且和井口又是第一次见面，单独相处对方有些抗拒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没有多想，只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了井口没有跟随他们过去的意愿以后，就没有再多问，而是带着徐福注解版的《道德经》下了楼。

渡边就在那块石头旁边等他。

“这块石头，你很中意吗？”路明非见她好像有点出神，就这么问。

“不，这种石头没什么稀奇的，神社里面有更奇特的，我只是在发呆而已。”渡边听见了路明非的声音，意外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稍稍跳了一下。

“我……吓到你了？”路明非磕磕绊绊地问。

“没，没有。”渡边立刻否认，她看了一眼手机，“抓紧时间吧，现在去坐车还能赶在天黑前抵达嵯峨野。”

“哦……那我们住什么地方呢？这些都是神社出钱吗？”路明非又开始关心钱的问题。

“这些你不用操心，神社会给我们安排好的。”渡边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路明非觉得，她刚才像是小兔子一样惊讶的表情究竟是假装出来的反应，还是她想要竭力掩盖的本性？

不论事实究竟如何，他总觉得渡边不像是第一眼看上去那么冰冷了。